只是陈平升这口吓得都不顺畅的气没能持续多久，就又彻底停滞了。
“外公你看呀。”
顺着安岁岁手指的方向看去，刚才被砸到的地方，脆弱的土陶灰泥块已经出现了一小块缺口。
陈平升心肝都跟着一颤，赶忙把手里的小人儿塞到了陈汐怀里。
“岁岁，你怎么回事？”
见父亲吓得一脸菜色怀里的小姑娘还咯咯笑，陈汐脸上都满是无奈。
“汐妈妈，外公不相信粉彩描金无量寿佛嘛。“
所以岁岁才砸开给外公和祖祖看呀！
安岁岁脸上自信满满。
边柜前，陈平升看着那块缺口，手足无措后想要去检查。
可当手碰上缺损的位置时，就看见泥塑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轰然龟裂溃散。
几乎是无法挽救的场面，陈平升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他试图用手去扶。
泥块散落，里面一层与之不同的色彩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动作倏忽停顿在了半空中。
五叶发冠上，明黄和青金蓝交汇，迸出夺人眼目的颜色。
冠顶珠宝位置上松石绿像是一汪清泉，覆在外面的泥块似乎被彻底冲刷。
紧接着，都不用安岁岁再提醒，陈平升就已经在震惊中将佛像下半身的泥土用手拂尽。
佛像露出娴静神态和脖间的璎珞，双手合叠托住宝瓶端坐于台座之上。
“这、这是——”
陈平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那遗失的国宝竟是一模一样！
“爸，你看！”
见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陈复兴此时也压制不下心中激动之情。
哪怕他见得再多，面对这失窃许久的国宝也不能不动容。
“我没瞎！”
陈复兴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伸出的手连带着都有些微哆嗦：“汐丫头，你把它——不，你扶我过去看看。”
蒙尘许久的佛像庄严慈悲地摆在那。
釉色光泽，在几人眼前耀出了瑰丽的光。
陈汐想拒绝，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讲究的时候，于是小心翼翼上前将老人扶着到了边桌处。
“没错、没错了！”
哪怕只是看着，陈复兴就一眼确定了佛像的真假。
先前的试探只是心有怀疑，此刻确认后，他几乎是老泪纵横。
“岁宝啊！买得好！买得好啊！”
这是无价之宝，三千五百万这价格拍下简直就像是捡了个大漏！
陈平升此时也从老父亲激动的神情中回过神。
感叹之余眸色复杂地看向有些呆呆的安岁岁。
这小丫头运气倒是怪好的，这样的东西也能被她歪打正着买下来。
哪怕安岁岁说出名字，陈平升依旧不认为她有能力隔着一堆土块认出这件国宝。
“你也干得好！以后多赚钱！”
老爷子此刻的心情比自己吃了几斤蜜都甜。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陈平升悄然红了脸。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奢望的肯定。
嗯。
家里多这么个运气好的小丫头，感觉也不是那么差劲。
虽然这次钱不是他花的，但以后倒也不是不可以努力再多赚点钱给她花。
到时候别人休想抢着替他付款！
给外孙女买东西但却付不起的三十五亿，突然就成了陈平升的执念。
“其他的呢？不是还有吗？”
老爷子沉浸在佛像找回的欣喜中足足大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陈汐见他用手撑着腰，才态度坚决地把他重新扶回病床上。
躺了回去的老爷子眼睁睁看着佛像被陈汐用一条毛巾直接遮盖好，才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被突然问起其他的拍品，陈平升如实说道：“都在车后备箱。”
“你去拿上来我看看。”
老爷子的命令让想到那一后备箱破铜烂铁的陈平升欲哭无泪。
“爸，那些东西晚点我都会拿回家，等你过两天出院了再看。”
搬上搬下的还不够他累的。
“我等不及。”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说了，就你这眼光，我都怕你把宝贝当垃圾扔了。”
陈平升：......
真是知子莫若父。
一开始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祖祖要好好休息啦，我和外公也要回家咯。”
安岁岁从椅子上滑下来，毫不留情地替陈平升拒绝了老人的要求。
“等祖祖快点好起来，才能跟岁岁一起去把它们送回家。”
如果这话是儿子说的，老爷子高低得骂他几句，顺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可惜安岁岁这甜软的拒绝却让他半点脾气都没有。
“好！祖祖一定好好休息！”
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确实不早了。
他也舍不得饿着孩子，只能忍痛挥手：“汐丫头也一起，你们快回去吧，别饿着我们岁宝。”
“今晚我留下来照顾您。”
“不用！我只是扭了腰又不是瘫了，再说医院还有护士和护工，你俩只管把岁宝和佛像安全送回去就行！”
老爷子眼睛一横倔脾气又上来了，可陈汐却不管他，起身把边桌上的佛像抱起，又塞回了亲爹怀里。
“我爸他一个人完全可以。”
头一次得到女儿信任的陈平升心情复杂。
不等他开口，陈汐就开始交代：“岁岁待会乖，别乱跑了，到家给汐妈妈打电话。”
“岁岁记得啦～”
说着就乖巧走到陈平升身旁攥紧了他的衣角。
没被询问过意见的陈平升直接被陈汐送出了门。
只不过来时多不耐烦，现在他就多心惊胆战。
回想起抱着走累时想把泥塑扔掉的念头，更是恨不得咬紧牙关把佛像用强力胶镶在身上。
这要是不小心毁在他手里，他估计都不想看见明早的太阳了。
不过运气倒是很好。
一路上连颠簸不平的路坑都没遇到。
等到了家，安岁岁小跑着进门，剩下抱着佛像紧张得衣服都湿透了的陈平升满脸无奈。
“跑慢点。”
刚进门，小姑娘就被陈朝一把拎起。
“舅舅～你回来啦？”
陈朝最近几天飞了外地一趟，把孟湘接了回来。
“对呀，岁宝想舅舅了吗？”
亲昵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想啦～”
“外婆在楼上，一会就下来了。”
“外婆？”安岁岁还没见过孟湘。
孟湘在女儿回来后就因为不满丈夫的专制，赌气抗议回了娘家。一圈事情忙完陈朝才有空去把人接回来。
“对呀～外婆她——”
话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陈平升对儿子的暴躁：“陈朝！你在家还不知道过来帮忙拿点东西吗？！”
被打断的陈朝赶忙放下小姑娘。
只是一回头，他就傻了眼。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父亲这么狼狈过。
怀里抱着一只瓷制佛像，几乎是一步一挪从门外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