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覆雪,冰川慢移。
在辽阔的极寒北域,望眼皆是冰雪。
少女的身影渺小得如同一个点,在冰原上缓慢地移动着。
她身着一袭单薄的白裙,赤脚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绡纱衣下露出一片洁白细嫩的后背,在中间一根的脊骨处,却沿着骨节在肌肤上蔓延出瘆人的紫色。
那是天族惩罚人的锁链,钉入了她的骨髓里,从头到脚。
戴上了锁链,她的手脚宛如千斤般沉重,行走都有些困难,而全身的法力,也被封印住,只剩下了一成。
每动一下,那锁链就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伴随着磨人的疼痛。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她一双小手攥紧了衣襟,将衣服紧了紧,却没有增加一丝暖意,还是感觉冷得刺骨。
但她似乎忘了这冷。
她红了眼眶,往日灵动的双眸也失了神色,氤氲起一层水雾,仿佛有浓重的雾霭遮挡在其中,进而变成了一滩充满泥泞的死水。
她正竭尽全力,从北煦为她制造的一场幻梦中抽离。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要去往何方。
偶然抬头,却见一紫衣女子俏立在对面山丘之上,纷纷扬扬的大雪好像害怕她的温热,降落到那片空间之时迅速消融,留下了一小片空白。
紫衣女子戴着奇怪的面具,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她走过去。
她却停住了脚步,不愿前进,也绝不会退缩。
面具底下,韵兰一张丑陋的脸上漾起了笑容,她倒是仪态大方地走了过来,站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姑娘,如今这滋味,怕是不好受吧,我看着都心疼呢。”她嘴上这么说,声音中却听不出一丝心疼之意。
“走开。”上官天瑶声音沉得像从地底发出,手心中窜出一缕缕魔气,那魔气像是不受控制的野兽,燎烧着周围的空气,将飞雪融化,不断发出“呲呲”的响声。
韵兰嗤笑一声,“以你现在的法力,你以为还能打得过我吗?”
她咬着牙关,犀利得目光射向韵兰,“如果我真的怒了,不好说。”
韵兰长叹一声,轻飘飘地道:“也罢,穷寇莫追,我是个讲理的,也不愿行落井下石之事。我以前挺羡慕你,还以为你是个幸运的,或许有些本事,曾让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桓烨仙君爱过,现在才发觉,他根本就没有爱过你,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
上官天瑶早料到她是来揭她伤让她痛的,在心中设下了万丈高的心墙,此刻她的话滚入耳内,一如那呼啸的风,吹进来,又吹了出去。
她的心已经沉到了底端,已经没有被打压再沉下去的空间了。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不也没有得到吗?你也不过如此。我失败了,大不了甩手回了魔族,继续受宠。而你呢,还要顶着一张烂脸,被困在天宫恪守陈规,和那个不爱你的人再磋磨个几万年,虽天天见着面,却摸不到,够不着,多凄惨。”
韵兰的痛处被这一番冷嘲戳动,她压抑着怒火,眼睫快速地闪动着,胸口一阵阵起伏,片刻才将火气压下,冷冷道:“我这一张脸,还不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因为你,桓烨仙君对我的态度,也不会变得这般冷淡,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她手心上也窜起了一股仙流,在漫天的飞雪与灵气中凶猛而动。
“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贪心,你的控制欲。你一心想要抓住一样你永远也抓不住的事物,揪着一个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人不放,心里才会这样痛苦,这样扭曲。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上官天瑶眼睛眯成两道缝,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她知道反正韵兰来这绝不是单纯地来看她笑话,而是来杀她灭口的。总归是免不了打一架,看着前来落井下石的她反被气得恼怒非常,她心中多了一分爽快。
韵兰果然被气得差点没站稳,胸口起伏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大口大口地将冷气吸进肺腑,饶是她全身裹着厚厚的衣裙,披着暖烘烘的大氅,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冷。
极寒北域是六界至寒之地,此地的冷,凡人是绝对受不住的,连仙、魔、妖都要用气泽,来与冷气相抵,才不至于被活活冻死。
“你!”她一对瞳孔恶狠狠地盯着这方,两眼中露出了大片眼白,透过沟壑纵横的紫色面具,一张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倏尔,一道瓷实的仙流劈了过来,穿透了上官天瑶的一道残影,打在雪地上,挖下了一道深坑,周围的雪开始猛烈地翻滚滑落下去。
上官天瑶还没稳住身形,又是一道仙流劲鞭落下,韵兰出击又快又狠,凝结了一击杀人的力量,道道撞击在雪地上,弄得漫天冰渣飞溅,天地一片白茫茫。
趁她看不见,身处她背后的上官天瑶打出一道魔泽来,拍到她背上,将她打得跌倒下去,这边她也遭到反噬,体内锁链叮当作响,不断晃动撕扯着她的骨肉。
苍白的小脸上,冻得发紫的嘴角处流下一股血来。
韵兰爬起来,怒视着她,手上印诀飞舞,正要酝酿出一道致命的攻击。
这时,一道精光划破苍穹,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浩荡的剑气压降下来。
苍茫的大地上猛地泛起金光,整片大地被繁复而耀眼的符文笼罩。
那道剑光带着流星陨落之势,剑锋顶着一面硕大的弧光,朝着上官天瑶这一处砸落下来。
“那是金莲剑阵!”
“谧炀仙君的金莲剑阵?”
“审判金仙谧炀仙君?”
提到这个令人恐惧的名头,同样被困在极寒北域的小妖小魔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纷纷爬了出来,聚在了一片又一片的雪崖上,绝望地眺望着这被金阵吞噬的整片雪原。
金莲剑阵囊括了整片大地,连他们也包括在其中。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将不能幸免于难。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天族要置我们于死地!”
“暗无天日的牢锁,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吗?”老魔抬头看天,老泪纵横。
几个小魔头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骂道:“喂,说什么呢!你想死就死吧,别拉上我们。”
沉寂的雪原忽然变得吵吵嚷嚷,但所有人都瞩目着剑光,惊恐着、害怕着,等待着它落下,等待着死亡。
那一瞬间,天地间霎时一白,似乎变得极其安静,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生命。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