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殿之上,气氛一片祥和肃穆。
轻云依依,一两只仙鹤环绕着金角飞檐、翠瓦白墙的九层高塔悠哉飞着,留下空灵而如梦似幻的啼鸣。
素羽仙兽结伴而行,在楼阁间飞窜打闹,走过的小仙官见了,嘿嘿一笑,只言片语谈及那方才的虚惊一场,又笑了一回。
“玄凰族的帝姬果真是爱上了我们桓烨仙君呐。”白衣年轻小仙笑道。
这两个小仙年纪不大,天宫又深沉肃穆,本就少这些趣闻。
然而许多仙者性子与环境格格不入,又每日清闲。
故一旦有什么桃闻八卦,总是能在仙界中炸开,流传很久。
“可不是嘛。听说她见了澎连仙君假扮的桓烨仙君,那情深和苦痛的反应,与深陷爱河中的凡人无异。”
另一个大叹一声,“可惜了,如此貌美的女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是啊,桓烨仙君连天上的神女仙子,一个也看不上,更勿庸说一个魔族之女。”
又有个跛脚小仙一颠一颠地追了上来,用白纸扇子在两人肩头上各拍了一下。
他脑袋左转一下,右转一下,神秘兮兮地道:“你俩可听见刚才北方传来的动静?”
两人被打了,颇为不忿,只斜着眼道:“看见了,怎么了?”
“不就是一处宫室塌了吗,总不会伤到仙人吧?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跛脚小仙嘿嘿一笑,“那是极寒北域塌了!”
两个小仙皱起眉头。
“极寒北域?”
忽地才想起,那魔女不是正好被关在极寒北域了吗?
“塌了,怎么塌的?”
“你是说,那帝姬……”
跛脚小仙长叹一声,故作惆怅,“肯定已经香消玉殒咯。可惜她生得竟然比我见过的仙子们都好看,一朝殒命,可惜了。”
那两个急切道:“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他这才缓缓解释道:“听说那韵兰神女前去看她,瞧瞧她在的可习惯,要不要些帮助什么的。韵兰神女便是这般的好心。
“结果她或许因韵兰神女和桓烨仙君走得近,气急将神女给打了,被恰好路过的谧炀仙君看见,你们也知道,谧炀仙君最是护着韵兰神女的。
“于是他耗了半身修为开启了金莲剑阵,那阵法之大,拢括了整个极寒北域,将整片地方给掀了起来,彻底翻了个面!
“原来的冰原塌了下去,新地露出来,很快又被十丈坚冰封住。那些个关在极寒北域的妖魔无一生还。”
小仙官惊叹一声:“金莲剑阵,阵出必索命!”
“是啊,那可是必杀之阵,看来此回,谧炀仙君真是怒极了。”
跛脚小仙颔首,“审判仙君,本就是给妖魔行刑的,下手自然不会留有余地。”
“那么,天君对他擅自行此事怎么看,怒了么?”
天殿上,中央青衣男子单膝跪着,两旁众仙急急慌慌,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长得像山羊的老仙抖了抖手,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最后老仙皱紧了白眉,焦急道:“谧炀仙君,你擅自用刑,我们天族怎么向玄凰族交代啊?”
谧炀仙君一张脸像钢铁一样,轮廓硬朗,五官粗放,声音浑厚而低沉。
“她之前犯下了这么多罪孽,又打伤韵兰神女,西域若是上来寻仇,我族该怎样交代,便怎样交代。”
老者急得“哎呀”一声。
有仙者问道:“难道就确定她死了吗?”
众仙看了过来,沉默良久,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年岁最高的帝仙缓缓道:“金莲剑阵是谧炀仙君从上古传下的必杀功法,能对阵中的所有生灵造成最强的杀伤。
“你这样的小仙若是接触了那剑气,必然是肌骨崩裂,筋脉寸断,再迟片刻,就会被切成肉末,灰飞烟灭。
“剑气甚至崩毁了那片地方,翻山覆海后,所有的身魂被封锁在坚冰之下。
“而那魔女又戴了天锁,插翅难逃,必然是香消玉殒了。”
山羊胡子老仙颔首,“确实再没有生还的可能。”
一个仙者摇扇叹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道轮回,又有谁能逃过?
“玄凰一族,三千年前做下的孽业,纵然侥幸逃脱了刑罚,总该是要偿还的。”
“是啊是啊。”
天君道:“谧炀,你先起来吧。擅自行事,罚禁闭擎水宫三月。”
谧炀起身应是,退下了。
终于有仙人想起一事似的,疑惑道:“桓烨仙君至今未归,若对此女子尚有余念,问责起来该怎么办?”
众仙早在有人提到玄凰一族犯下的罪过时,对帝姬之死松了一口气,这回听到这个笑话,又笑了一回。
“以仙君的性情,你可见他数万年来过问过一个女子?”
“他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余念。”
“哈哈,还是心中清净最是自在啊!”
一个面色苍白,形容瘦削的仙官垂首叹道:“可我还是觉着可惜了,这极寒北域万千妖魔,有几个,或许罪不至死……”
那三十三重天上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了的帝姬,此时在极寒北域三十三层地下跟着玄凰族老暗卫燕华池左绕右转,穿梭在景致大同小异的洞中。
“老燕呐,我们能出去吗?我们明显是被埋在地底深处了。”先前燕华池自己开门出牢房时,就让她直接称呼他老燕就行。
燕华池佝偻着腰,飞快地在前方穿行,“我从三千年前被带下来,就一直想着怎么出去,记着那条道比记什么都深刻,错不了的。”
上官天瑶摇摇头,“可是现在整个极寒北域都塌了,那条道可能已经……”
话还没说完,前方洞口处隐隐有亮光。
他们走进那亮光中,抬头看见三千尺高的岩壁之上投下来了一线天光。
只是那天光偏蓝,应是上头被冰封住了。
“殿下,你说对了,这条道塌了。”
光亮洒在燕华池一张苍老的脸上,无数的尘埃在那道光里飞舞。
他眯起了一只眼睛,干裂黝黑的嘴角勾起。
他收回视线,满意地将上官天瑶浑身上下打量一圈,一张恐怖的脸上竟然漾起了慈爱,一点也不违和,反叫人有一种心安之感油然而生。
“殿下,我初见你时,你还没这般高,也没出落得这般水灵呢。”
看得他这样的神情,她意识到什么,吓了一跳,“老燕,你要做什么?”
他垂眸,苦笑了笑,嘶哑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温和。
“殿下被铁索束缚,又伤的很重,纵然再修养几千年,也无法施展我族的翱天之术。
“然而此刻必须让殿下立即回到西域,一来是让你免受千年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
“二来,我与君主心脉相连,半年前感得一阵剧痛,浑身抽搐难忍。
“西域那边很可能出了大事,君主,或许有性命危险。”
上官天瑶骇然失色,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