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去针灸,遇到一位邓医生。
邓医生戴着口罩,从两只眼睛里透露出秀气。她语音轻柔,使胡思乱想顿时生出一丝好感。
邓医生让胡思乱想脱了鞋子,躺在针灸床上,胡思乱想感觉脚下有些凉。
邓医生顺手拿了床毯子给他盖上,他心里一阵感激。一切准备就绪,邓医生就给他扎针灸。
左部脸上,眉梢,嘴边,耳垂边,胡思乱想默数了一下。一共十二针。
邓医生手法熟练,她扎完针便走了开去。胡思乱想便闭目养神,从未找过针灸的他,躺在床上感慨:一个人一辈子,真的是什么事都难以预料,他就从来没有预料到,他会躺在空军医院里扎针灸。
一个小时的针灸很快也就过去了,电疗考法,他人走出来时,感到前后不同,这会儿人又有一点儿精神了。
吃过晚饭,半小时散步,在二楼长廊,他一个人就来回的走,旁若无人,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再怎么看,也是住院病人在自我找安慰。
人在这个时候,真有些自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自己心中的那个意念。
稍后,他又去护士站租了一个遥控板看电视。这样便可以随心所欲的看各个频道;病房里有个路由器,调整好了可以畅玩手机。
胡思乱想自己将这儿当做是享受生活的乐园。所以,他晚上睡觉,人很平静,这是从莉莉和女儿走了之后,自己不知不觉地归于平静,离别时那一瞬间的失落和恐慌感 ,在晚饭后的散步中,便荡然无存了。
胡思乱想很欣赏自己的内功强大,这不光是自己欣赏,弟兄们都说他意志力超强。这是他几十年的生活,培育出来的坚强意志。
晚上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给兄弟伙些群发了一条信息,他在微信群里写到:“平生哥子第一次住院,在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我好几年都没有检查身体了,这次借此机会彻底检查了一遍。
还好,我心肝脾肺肾都没有太大的问题,最可喜的是,我的颈动脉居然没有斑块和淤堵现象,这对于老年人这是绝好的事情,难怪人我红头花色,是气血和畅。这是将这个鬼面瘫治好,再活它几年吧”。
他把信息群发出去,便立刻得到了兄弟伙的点赞。兄弟们都说好!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养治病,早日康复。等他病好了,再一起到人民公园喝茶侃大山云云。
看到兄弟们的关心,胡思乱想心里得到了某种安慰。
他也给莉莉写了一则信息,在莉莉陪伴他四天之后,他给她说,“你还是赶快回幺女那儿去,帮幺女带一下娃娃,幺女那头离不得人,我这儿没来头,我能自理,我能安心治病,你就放心的走吧”。
莉莉在医院里陪伴了胡思乱想四天。
第二天,她做了红烧肉拿来医院,第三天她又做了冬瓜丸子汤,拿来医院给他吃。第四天,胡思乱想便对她说,别再麻烦做了,医院里食堂有肉吃。
莉莉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她那眼神,既有些担心他的病,又怕他不能把他自己照顾好。即使莉莉相信他能够将他自己照顾好,但是,她作为妻子,她要尽到妻子的责任。
胡思乱想很怜惜她,要她继续待在医院里,守着自己,似乎意义不大,也显得他有些自私。
于是,胡思乱想看着莉莉,跟她说:“我们家就数你幺女的难处最大,她老人婆还来不了成都帮她,现在你不帮她,谁帮她呢?小女婿他妈妈也有难处,她老头子做手术住院她也没法回去照料;
当然我也有难处,但我还不是重症病人,我能自理。我在医院安心治病,你们都不用替我着急。我留出空间,好关爱其他的亲人。”
看到莉莉不发一言,他又继续说道:“人得了病,这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我能应付,我很平静,我在医院里安心治病,治好了我才出院,你放心去帮你幺女,她现在最需要你帮她。女婿守着娃娃,不出去挣钱也不是个事儿,你说呢?”。
莉莉听了胡思乱想的话,她的面部表情胡思乱想看出似感动不感动的样子,她顿了一会儿对他说:“那你就好生治病,一切都须安心,我这就回去,直接去幺女那儿了哈”。
她那种神情,似乎有一种解脱的模样。
胡思乱想心想,如果再在这儿待几天,她会做何种表现?算了,不为难她,知人善任。他便催她快走,说呆在这里也没有多大意思,快,早些走。
她并不表示出马上起身,她似动非动,在椅上看她的电视,她的思绪在想些什么呢?
终于她起身走了。莉莉站起身来向胡思乱想摆了摆手掌,像是道拜拜。
她一出病房,一种空虚猛然袭来,搅得他心口发慌,又心动过速起来。他非常失落,人像是掉进深渊无人救助。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使他感到极度的慌乱。
在病房里,他只有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像以往一样,强制自己镇定是最好的良方。他问自己,她走了,你心慌什么?现在一切须靠自己,一切须靠自己啊!
他闭着眼睛养了好一会儿的神。待一切平静下来,他便对自己说,从明天起按自己的计划办,将自己照顾好,你自己不坚强,别人替不了你坚强!
必须坚强,这次也是,只有坚强,你才能挺过去!
五天的输液吃药,胡思乱想的病情有一点好转,但面部还没有动静,还不能开始动弹。左眼依然闭不完全,吃饭仍然嘴唇里不自如,嘴巴包不住饭菜,只能用右边咀嚼。
揪心!但他强迫自己不能去着急,着急起什么用呢?
第六天开始,去康复科扎针灸了。
一连五天,他每天午觉后去扎针灸。周六,周日康复科休息。第二个五天针灸,共计十天针灸下来,他每天都对着镜子看嘴巴,突然发现,他的嘴巴不那么歪了,而且喝口水嘴皮子包得住水了。
早上吃馒头,馒头在口腔里也不那么别扭了。东西在口腔里打得到转转了。
胡思乱想心里那种高兴啊,他对着镜子都想笑。然而一笑起来,他发现,嘴角两边的轮廓竟是一个样子了,他将左眼一挤,左边脸蛋竟向上挤出一坨肉来,这境况表明,他左边脸部的神经瘫痪已经发生了显着的变化,肉开始活动起来。
他睁大眼睛对着镜子,一会儿笑,看他自己嘴角的轮廓;一会儿将眼睛一闭一开,看两边脸蛋挤上去的两坨肉,“我怎么这么欣赏这两片嘴角的轮廓和挤上去了两坨肉呢?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这么欣赏过,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胡思乱想这时才从心里发出一阵狂笑,并且告诉自己,“我这病能治好!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