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轻而易举就定了,胡思乱想还是满怀深情地对妻子的干妈道谢:
“这么三年,干妈带菊儿很是辛苦,我们都记着您老人家的好!以后,隔个礼拜天,逢年过节,我们都带着菊儿来看望你老人家”。
干女儿也附和道:“干妈,娃娃儿的启蒙教育很重要的。”
老人家也犟不赢孩子的妈老汉。人家为了自己的孩子能规范教育,接回自己的身边也是正确的。
说好了,吃一顿离别的饭。干妈去杀了一只鸡,炖了一锅汤。在吃饭的时候,干妈往干女儿的碗里夹了一只鸡腿,胡思乱想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干妈是不会给自己夹鸡腿的,这就叫做区别。
晚饭吃了,一行人出了门。干妈抱着刚接手带的一个小女孩儿,送她干女儿几个走出了曹家巷子,在巷口,老人家依然哭哭啼啼的,一再叮嘱干女儿,每个星期天都要带菊过来哦。
胡思乱想满口答应她:干妈放心,每个礼拜天都带菊儿过来看望您老人家。
胡思乱想心里却想,怎么可能每个星期?!那么几家老的,人家不看孙孙嗦?
干女儿帮她老人家擦干眼泪,答应着她,好!每个星期。然后就和胡思乱想领着菊儿去了。
在幼儿园的四年里,菊儿妈妈每天早上送女儿去上幼儿园。冬天了,菊儿妈妈天不亮就送女儿到幼儿园门口,因为她要赶着去上班,无暇顾及幼儿园还没有开门,就将菊儿抱下自行车,往幼儿园门口一放,告诫她,你老老实实等幼儿园开门哈,听话!
菊儿不开腔,见妈真的骑上自行车走了,她见四处黢黑,门口那灯也倒亮不亮,小街上还没有人影走动,妈一走,她哇一声便大哭起来。
菊儿颈项上系了一条带子,带子穿了一把开自家房门的钥匙,一天里头,这把钥匙就在她的胸前甩来甩去。
下午5五点半钟,菊儿自个儿从幼儿园回家,她沿街沿走。她懂得规避街上的车辆。
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揭开蜂窝煤炉子,等煤燃起来,她就将米淘干净放进锅里蒸饭。
她已经四岁了,四岁的孩子就学会了蒸饭。等爸妈下班回来,饭已经蒸好,就等爸炒菜了。
每晚上的饭菜都是一菜一汤,早晨,胡思乱想上班都拿个盒饭,在沿途的馆子里头买上一份菜。
或炒肉片,或回锅肉,拿回家再加上一些菜合炒便是一大盘,煮碗汤,或素菜汤或煎蛋汤,反正在农民那里用粮票调得到鸡蛋,吃蛋不愁,这样,一菜一汤满够三个人吃的。
菊儿最喜欢她舅舅来家,舅舅一来,肯定会带些卤菜,卤猪头肉或者卤猪脚,有时要带些凉拌菜,或拌肺片儿,或拌猪头肉。
舅舅来家,菊儿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肉食,所以菊儿喜欢舅舅来家。
菊她舅同她妈感情自小就好得不得了。舅来家看看外甥女自不必说,同他姐姐摆摆家常也是情理之中。有时,星期天在爸妈家里会了面,菊儿她舅周二,周三必来家一趟,他是不请自来。
他姐就给了他一把房门钥匙给他,以免他来家时一时半会儿没人在家,他好用钥匙开门自个儿进屋,或泡杯茶或躺在沙发上休息,随他的意。
菊儿喜爱她的舅很亲和,特别巴她舅,舅舅来,买些吃食,多半是为了让他的这个外甥女享用。
那个时候的人只顾自己的嘴巴,自己包里的人民币少,就那么两张,所以只顾着吃,有吃的就高兴。
人们说的娘亲舅大,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儿。这种亲是自然亲,没有人教。胡思乱想在心里估摸着,自己不也同舅子亲密来着吗。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老爷子见到不也满心欢喜吗?
菊儿自小就养成习惯,每个周六,她都自个儿从学校乘电车回到她的婆婆家。那时婆婆家在梁家巷,菊儿为什么那么喜欢回梁家巷?
其实也不奇怪。孩子在爸妈这边过了六天,有一点儿腻,去到婆婆爷爷家,她就是一个小宝贝儿。两个老人都一个劲儿的宠她,婆婆有好吃的给她留着,爷爷更直接,对她说,“菊儿想吃啥,给你爷爷说,爷爷给你买。”正是爷爷的这句话让菊儿记了一辈子。
每个周六晚上回娘家去,都有内部电影看。所谓内部电影,就是不拿到市面上放映的电影,而且许多是外国片,日本的,苏联的,美国的,南斯拉夫的,墨西哥的……其中以美国电影居多。
一般老百姓是看不到的,因为他们无法搞到电影票。因此他们就无缘享受到看电影的乐趣。
虽然,他们忌恨这些拿着票走进锦江大礼堂的人,但他们没有一点儿办法,等电影开映了好一会儿了,大多数的男女才怀着不满的心情离开锦江大礼堂的大门。
这个电影票并不卖钱,是每个周末省市机关各自领到的票。菊的婆婆在成都宾馆工作,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时两张,有时三五张边角余料的票。看内部电影是当时生活的一大乐趣,它给人的心理安慰是不言而喻的大。
婆婆也是个电影迷,有两张票肯定有菊儿的爸一张,这是家里不是规定的规定。
每个周六下午,单位里门卫的电话一呼喊胡思乱想接电话,99.9%都是好事找上了他。他接老岳母的电话,心里头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老妈在电话那头告诉他,让他下班后直接回梁家巷的家,吃了晚饭好去看电影。有时,还告诉他是什么电影,从接过电话到晚上看完电影回家睡觉,胡思乱想都处于极度兴奋之中。
两张票就只有婆婆和菊儿的爸爸两个人去,三张票若菊的舅舅回成都,就该舅舅去,四张票,菊的小姨回成都就该小姨,舅舅和爸以及婆婆一同去。
菊儿的爷爷和妈妈从来不争着看电影,菊的妈就同爷爷在家里摆龙门阵。
菊儿从小就听爷爷讲故事长大的,古今中外,爷爷的故事讲的有声有色,百听不厌。菊儿每每说起这些事,都是兴高采烈。
听爷爷讲故事,真的是好安逸的事。爷爷的记性不知哪那么好,爷爷博览众书,尤其是历史故事以及世间的奇闻异事,爷爷都信手拈来。
爷爷边裹叶子烟边讲故事,菊儿就偎依在爷爷脚边仔仔细细的听他爷爷讲,等到婆婆和爸爸看完电影回到家,爷爷的故事还讲个不停。
看电影的人儿进屋,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桌上的杯子咕咚咕咚先喝个痛快再说。
三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得人的喉咙管冒烟一样。冰凉的茶水是爷爷早就为他们凉冷了的。
爷爷看他们喝,爷爷光笑笑,菊儿也跟着爷爷笑,喝凉茶的人喝完,看到他们笑,也都跟着傻笑起来。
在那个年代,生活是清苦的,而生活中的乐趣,全靠人们自己去寻求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