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之然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在梦里，初中的她抱着书从一栋楼前经过。
那户人家的小孩在过生日，他们很快乐地一起唱着生日快乐歌。
榆之然停留在他们门外，从窗户里看见了穿着公主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公主。
好幸福。
桌子上的蛋糕不大但是很精致美丽，上面显示了女孩的年纪是十六岁。
和她一样。
榆氏夫妇临时有事去了公司的分部监督工程，这两天又只有她跟保姆在家了。
他们很爱自己，榆之然知道的，但是她想让爸爸妈妈多陪陪她。
她就像是在窥探别人幸福的小偷，悄悄的在门口看完了小女孩许愿吹灭蜡烛。
好羡慕。
榆之然重新抬起脚朝课外班机构走去，一抬头就看见了前面站着一个男孩。
“榆之然，好久不见。”
是小时候的邻居，不过好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榆之然有些社恐，怯怯地应了一声。
舟晏笑着拿走了她手里的书，开着玩笑说：“怎么不喊哥哥了？”
“……”榆之然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了。”
“想吃蛋糕？”他问。
榆之然沉默几秒，莫名对小时候的大哥哥产生了倾诉感。
她低声说：“羡慕，她怎么这么幸福？”
舟晏但笑不语，榆之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
有些难堪地咬紧下唇瓣，她刚才好像一个见不得别人好的酸精。
这下好了，要被别人嘲笑了。
榆之然泄气地叹了口气，近乎轻不可闻。
“怎么了？”舟晏问她，“叹什么气？”
“你是不是觉得……”榆之然最后还是决定少说点话，“没什么。”
“觉得你很坏？”
“……”
榆之然抿嘴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这些情绪都是正常的心理活动，只要不被情绪操控，不算是不良情绪。”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像是二月吹过的春风，轻而暖，无声打开榆之然的心怀。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地问。
“用平常心去对待，不要深陷其中被困扰。”
舟晏说：“榆之然，其实你也是拥有幸福的人。”
梦醒。
榆之然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那段话是舟晏说的。
环顾四周，发现她躺在快穿局的系统舱里，随着嘀嘀嘀的声音响起，舱门被缓缓打开。
局长站在按钮处看她：“一回来就累得睡着了，在世界干嘛了？”
“……”这是一段不可说的剧情。
榆之然咳嗽几声先从舱里下来了，强忍着羞赧说：
“下一次任务传输是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通道什么时候开启，”局长有些欣慰，“不错，你心里终于有任务了。”
“那我先回家休息，通道开了我再过来。”
就在榆之然错身离开的时候，局长忽然开了口：
“小榆，你，第一次完成任务，感觉怎么样？”
榆之然眼眸微垂，不动声色说：“感觉挺难的，反派不好黑化，我废了很大的功夫，下次给我一个简单一点的世界。”
局长好像悄悄松了口气，笑笑说：
“这都是随机决定的，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没事别出去乱跑。”
“嗯。”
榆之然回了家，正好家里有人。
做好一桌饭菜的舒月菱举着筷子有些食不下咽，担忧道：
“我们的然然怎么还没回来，这任务是不是很难啊。”
相比之下榆行怀就要冷静的多，但是也是食之无味，说：
“然然是成年人了，她才去了几天？”
“你懂什么？”思念孩子的舒月菱皱眉反驳，“这里一天就相当于位面世界好几年甚至十几年了，这任务也不知道有几个……”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榆之然终于懂得了她拥有的幸福是什么，虽然小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她身边，但是却给了她很好的物质条件。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已经很满足了。
加上现在爸爸妈妈经常陪在她身边，在家里等着她的人反而变成父母。
真的很满足了。
两位等待许久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就跳了起来，开开心心跑过来迎接。
嘴里是乖宝宝好女儿的叫着，拥抱给了一个又一个，还啾啾啾亲了好几口。
榆行怀搂着妻子和女儿忍住想落泪的冲动，问：
“任务完成了？”
“我休息几天。”榆之然不想让爸爸妈妈卷进这件事，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还是不要告诉他们让他们担心了。
桌子上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榆之然本来是不饿的，但又临时起意想吃一点。
一顿饭吃的是温馨十足，榆爸榆妈恨不得亲手端起饭喂自己的孩子。
“对了，”舒月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舟家的孩子后面找过你吗？”
“舟晏？”
“对呀。”榆之然妈妈说，“他之前有一次来家里找你说有话对你说，看起来挺着急的。”
榆之然现在对舟晏的感情很复杂，尤其是听她妈妈主动提起了这个名字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榆氏夫妇没能感知到他们女儿的情绪，榆行怀还有些遗憾地说：
“我也好久没见那小子了，还以为能捡个女婿呢。”
无心之言遭到了舒月菱的一招拐击。
“你说什么呢！”她虽然也挺看好那小子的，“我们然然还小，而且那小子跟你说想当你女婿了？胡乱开口说话。”
“谁说他没说过？你没看见他给然然写的情书？洋洋洒洒十几页，看得我老花眼都犯了。”
榆之然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原来舟晏真的喜欢她……
榆行怀急匆匆解释：“先说好啊你爹我不是故意看得，是那封信不小心掉水里了，我捡起来吹干的时候看见的。”
“爸爸，情书在哪儿？”
她带着急迫连饭都不想吃了，但是榆行怀思索半天也没能想出来在哪儿。
“上次我好像放进你房间里了，有点记不清了。”
“我去找找！”
扔下碗筷榆之然就跑去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找了很久。
没找到。
没有，都找过了，找不到。
榆之然有些挫败地跪坐在地上，打开智脑找出舟晏的联系方式。
但是一张口就问人家是不是喜欢她好像有点冒犯啊。
哪有人会这样问的？
话说，舟晏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仔细想想榆之然竟然一点都想不到，在她的记忆里和舟晏相处的时间很少。
小时候那段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了，其余的都是一些在路上相遇，偶尔一起回家的画面。
榆之然收起智脑往楼下跑去，看得两夫妇连忙说：
“跑慢一点！别摔了。”
“爸妈我去找一下舟晏。”
榆之然拿出了体测时冲刺八百米的速度往舟晏家的方向赶，希望能看见她想看见的人。
舟晏家门口的花都枯死了，小道上的落叶堆积的很厚，没人打扫过有点荒凉。
这些都告诉了榆之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接连遭受挫折，榆之然失落地垂下眸子，再一次打开智脑开始纠结。
要是这一次不问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主神设定的位面世界个数不知道有多少，程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截止。
最终榆之然还是没有联系舟晏。
算了，还会再见的吧。
等见面一定要问清楚。
“你在找我？”
身后响起男人成熟稳重的嗓音，像是感冒了一样沉沉的含着倦意。
榆之然回头就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舟晏，她一下子感受到鼻尖酸胀，眼眶发热。
“你回来了？”她问，其实问的是另一层意思。
舟晏明白了她在问什么，点点头拉着她往前走，榆之然也不问要去哪儿，就这样乖乖跟着走了。
他说：“你都知道了吗？”
榆之然含糊嗯了一声，鼻音重重的像哭了一样。
但其实她只是情绪有点激动，克制不住要哭的冲动，但她没有真哭。
“那个程序真的是你做的吗？”榆之然说，“主神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我连累了你，但我现在还不能够终止位面世界的启动程序。”
舟晏的脊背挺拔，渐渐和位面世界里的他们重合。
不管是哪一个背影都一样的有安全感。
没过一会儿他又说：“不过我会努力做出程序拦截主神的启动代码，这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我愿意的……”
榆之然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音量都很低，配上她本身就软而缓的说话方式更是有点听不清楚。
“嗯？”舟晏问。
他边问边推开一道门，这是一间小木屋，位置很隐秘像是小公园里被废弃的仓库。
可是里面的装潢却很整洁干净，看得出来是经常打扫的。
舟晏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很漂亮。”榆之然没有说假话，因为这里面还有花。
包括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从窗台溢出去的花枝，到处都充满了生生不息的希望。
“我做的程序会让你感到反感吗？”舟晏带着她坐到软绵绵的椅子上。
“不会，我不喜欢做坏事。”
榆之然摇头，可是表情里的挣扎表明了她还有话要说。
“想问什么？”
“如果不是我……不是我的话，这个程序还会制作出来了吗？”
又是一句说出口就后悔的话。
榆之然抿住嘴不再说话了，她想当哑巴。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制作程序肯定是之前就有的准备，就算不是她程序也会启动的，她为什么脑子打铁地要觉得自己有特殊性？
真是要命了。
“不会，”舟晏坐在榆之然的对面与她视线相撞，眸子晦暗如深的情绪在翻涌，“这个任务一开始就是为你制定的要求。”
这真的让榆之然呆住了，她怔怔地问：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得到了答案，榆之然有点懵。
忽而一阵风轻飘飘吹过来，未关严实的窗户被彻底被打开，满窗的花随风摇曳。
那些花五颜六色，芬芳扑鼻，像极了榆之然现在的炸裂的情感——一朵迎着光璀璨开放的向日葵。
他们在这段沉默的氛围里对视，相顾无言但却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虽然榆之然早就对这个答案有了心理准备，但就这么听见了还是会惊讶到失语。
“这件事说来很复杂，”舟晏反而像没事人一样镇定，“主神想利用任务让我对你产生厌恶的情绪。”
“甚至还提取了你的记忆不许你带着记忆靠近我。”说到这儿他的脸上挂上了类似不屑讥诮的笑容：
“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喜欢上一个人是我自主心动的结果，就算得不到回应也是我心甘情愿。”
他忽然认真起来，郑重地像是在宣誓：“没有人能干涉我的情感。”
榆之然稍微理清了一点思路：
“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所以我拿的是女配剧本而你是反派，我们注定是对着来的？”
“不过，”她又说，“真的喜欢，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喜欢上你，不管是位面世界的你还是我眼前的你。”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淡然，虽然脸有点红但是不是羞涩的状态，倒像是被真相撞蒙了没反应过来的表现。
还是和以前一样，说什么惊天动地话不能全部当真，因为榆之然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舟晏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假设我喜欢，所以我们的剧情一直在崩”
“不是假设，”榆之然被拉着走了一路有点累了，干脆趴在桌子上侧过脸看他，“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
对着舟晏按理来说榆之然该警惕的，但是她莫名其妙的就想依赖他。
尤其是想到了她和位面世界的那些反派做的事都是变相的在和舟晏做以后，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有些难以启齿的燥热。
“好累，所以我们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不起。”舟晏探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和记忆中一样。
“没关系，很好玩。”她安慰男人。
反正在里面没吃过苦头，日子还算可以。
只要别让她走什么虐身虐心，苦得什么都不能拥有就好。
“由于程序设定的原因，我每一次的新身份都没有本体记忆，你恢复记忆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舟晏根本放不下安抚榆之然情绪的手，一遍一遍地轻轻摩挲：
“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这是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