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菏挺直了身子,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回老爷,小菏昨夜前去取蜡烛时,曾听见小漪和小藕深夜未曾值班,却在库房议论纷纷,其中就包括公子的身世和夫人的一举一动。二人污蔑说公子白净不像老爷,还说夫人经常对着公子发呆是为了思念情人。”
小菏说完后,沈老爷不怒自威。
玲儿是自己逆鳞,怎么说自己,自己都可以看在玲儿婢女的份上饶恕她们,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在污蔑玲儿这种事情上犯蠢。
小莲却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难道是因为自己帮夫人说的那句话?
二人昨夜还庆幸未曾受到惩罚,现在已经慌了起来。
两人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背也湿了一大片。
她们惊慌失措的看着老爷,看着老爷沉默不语,两人还有些庆幸,可下一秒,两人就变了脸色。
“小漪,小藕,损坏夫人和公子的声誉,拖出去乱棍打死。死后尸体拉出去喂狗,不准留下半分痕迹。其家中所有亲眷,格杀勿论!”
沈老爷说完后,二人连忙叩头请罪道:“奴婢再也不敢了,请老爷恕罪!”
很快护卫就将二人拖了出去,二人嘴上被用抹布垫了起来,发不出一点声音便被打死了。
跪着的小莲却十分惊慌,脸上全是汗珠,手也在不自觉的抖动。
此刻她很庆幸,幸好自己一直未曾说过夫人和公子的不是,不然现在自己也会被乱棍打死。
沈老爷看向小菏,问道:“你可知,夫人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菏落下几滴眼泪,道:“奴婢虽然没读过书,但这些年伺候夫人也是懂得一些笔墨的。夫人是将自己比作烛火,烛火暗淡便是夫人将去,夫人想让奴婢重新伺候他人。可奴婢不愿,等待结果出来后,奴婢便殉主。”
沈老爷握了握玲儿的手,感叹道:“玲儿,你听见了吗,你的奴婢,很忠诚你!”
“玲儿,就算你不肯要我,这可世间还有如此眷恋你的人,你便这般狠心吗?”
沉思片刻后,他道:“舟儿呢,你不是最喜欢舟儿了,我…”他停顿了,他本想说我们的舟儿,可是他现在也不确定舟儿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他改口道:“舟儿你也不要了吗?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
等到唐雀带着仵作查过尸体后,房内的气息非常安静。仵作看了眼沈老爷,边收拾银针边道:“夫人喉中有鲜血,但咳血本身并不至死。想必是夫人没有求生的意志,关闭房内所有的门窗,未曾通风,加上夫人本就有咳血的疾病,一时之间被血呛住了,喉中有异物者本最有求生之至,可夫人却并未自救,便就此身故了。”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沈老爷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玲儿,我便让你这般生气吗?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唐雀送走仵作后,还打听了府中两位婢女的事由。
沈老爷平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本不会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可听下人讲述了全部后,唐雀觉得这两个婢女死的有些轻了。
敢污蔑夫人和公子,真是不知死活,不懂感恩!
沈逸舟一夜未眠,辞退了所有的婢女和书童,专心的在书房抄写《孝经》。
抄写到第十遍的时候,沈逸舟丝毫不觉得累,还兴高采烈地道:“娘亲现在应该起来了,不知道母亲今日的膝盖有没有好些?”
抄写到第三十遍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他道:“早点抄写完,早点给让父亲消气!”
抄写到第八十遍的时候,他手腕有些发酸,却鼓励自己道:“等把这些全部抄写完了,一定去给父亲好好道歉。再做一碗冰糖莲子粥,去给娘亲请安,陪娘亲说说话!”
抄写到一百遍的最后几个句子时,他屏气凝神,就怕出错。
全部抄写完后,他看着旁边一摞厚厚的书籍,心中感慨万分。
“娘亲,孩儿这就去向父亲请罪!希望父亲不要再怪罪娘亲了!”
外面天已经黑的彻底了,他打开书房的门,却看见外面已经挂满了白色的绸缎。
他感到疑惑,家中这是要举办丧事?谁的丧事呢?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很快便冲进了主殿,只见主殿中,放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
而父亲正跪在面前,悲痛万分。能让父亲跪下的,还能有谁?
沈逸舟一进来后,所有人瞬间低下了头。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在殿中寻找娘亲的身影,他看着跪着的父亲,询问道:“父亲,我娘亲呢?怎么不见他?”
沈老爷不知道该怎么给舟儿讲述,他拉了拉舟儿的手,轻声道:“快来给你母亲磕头!”
“娘亲在哪里,没看见娘亲啊?”沈逸舟虽然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舟儿,你母亲,已经去世了。”
沈逸舟用双手捂住了耳朵,他不肯听到这个消息。
“不,我不信,我娘亲昨晚还在吃我做的冰糖莲子粥,我还答应娘亲今日再为他做一碗呢,不可能就这么去了。不可能,不可能……”
一夜没睡的沈逸舟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接受不了。
他惊昏倒地,小莲连忙上前,将公子扶了起来,看向沈老爷。
“先带舟儿去偏殿休息吧。”
小菏此刻匆忙的跑了进来,她跪在沈老爷面前,匆忙道:“老爷,夫人留了一封信!”
沈老爷一听,连忙接过信件,看着信件上「吾夫亲启」四个字,沈老爷有些发愣,玲儿还是承认自己是她的夫君的。
「吾夫沈渊:
朱弦断,明镜缺,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闻君与舟儿之语,自感形同废物。玲儿此生,从未负君,亦不叛主,然事已至此,非吾之力所能挽回。惟有身死,方能平息世间悠悠之言。逸舟者,乃念及与君初遇之时,君于舟上,若惊鸿婉约,若游龙矫健,使我心驰神往,难以忘怀。 玲儿早于君知我心有所属,然我非良善之辈,望君为舟儿寻一良母,为君再觅一佳偶。”」
“为君再觅一佳偶?玲儿,你之后,再无佳偶。你哪里非良善之辈?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玲儿!原来,从始至终,与你相爱之人,都是我?”
沈老爷带着绝望和凄凉看着这封信,要是自己能早一点发现玲儿的情绪,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
“玲儿,我错了,错在不该怀疑你,你回来好不好?”
沈老爷此刻已经没有的往日庄严的形象,他不顾一切的抱着棺材嚎啕大哭,像一个孩童一般。
众人也都哭了起来,为主母的过世而感到悲痛。
沈老爷抱着的棺木。这里面,装的是我最爱的妻子,月玲。
而现在,我也永远的失去了爱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