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回去,或许以后就没机会了,老家将要被完全废弃封闭了,所有房屋建筑都将被拆毁,日后,那里将被改造成封山育林区。
王直的老家,在吉林长白山深处的一个煤矿区,叫松树镇煤矿,因距矿区四公里外,有一个小镇叫松树镇而得名,归属通化市矿务局管辖。
这个煤矿建于二十世纪的六零年代,属于当时的省级重点工程。
煤矿位于长白山的深处,交通闭塞,人烟稀少,虽然建矿之初,就首先通了铁路,但初创时期,生活还是很艰苦的。
为了能招揽人才,煤矿开出了优厚的待遇,工资水平,要比全国平均水平高两级,住房分配、劳保、福利发放等,都要明显好于其它单位。
当时的中国,正处于三年困难时期,很多人都吃不饱肚子。煤矿由于是全国重点工程,粮食可以保障供应,再加上待遇优厚,所以,全国吸引了大批人员来到这里。
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大城市,诸如上海、沈阳的人也纷纷来参加工作。
王直的父母,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矿区的,并在这里相识、结婚、生子。
王直的母亲是来自通化市,当时她是个会计,父亲来自吉林的省会长春市,是矿区的材料供应科供销员,这两个职位,当时都是人人羡慕的岗位,
待遇、福利都比较优厚,所以童年时期的王直与哥哥齐志,生活相对而言还比较优越。
那个年代的家庭,恐怕没几个人没吃过棒子面贴饼子、窝窝头的,但王直家就没吃过,主食从来都是大米、白面。
大米、白面在那个年代都叫细粮,是定量供应的,每个月每个人只有几斤定量,很少能有家庭,全部以细粮为主食的。
童年的王直,对矿区的故乡,其实没什么印象,他的发育较晚,五岁之后才有了连续记忆,而他最初的连续记忆,却是从沈阳开始的。
在他不到两岁,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父亲也调离了煤矿。
四岁前,王直大部分时间跟着父亲生活,被寄养在长春的爷爷家,四岁后跟了妈妈生活,又被寄养到了沈阳他母亲的姑姑家,也就是他的姑姥姥家。
王直是在沈阳开的蒙,并度过了记忆中幸福的童年时光。
所以,在他的心灵深处,一直有两个故乡,一个是松树镇煤矿,另一个就是沈阳,这两个地方对他同等重要。
六岁之后,王直回到煤矿读小学,两年之后,又随母亲迁居到了北京,所以,他在矿区的故乡,前后只生活了两年多。
此后近四十年的时间里,松树镇煤矿,他一次都没回去过,沈阳在他三十岁之前,还是经常回去的。
年轻的时候,王直对煤矿故乡的感情,其实是淡泊的,但随着年龄的老去,对煤矿的思念,却逐渐浓重了起来,故乡的山山水水,会不时进入到他的梦境里。
两年前,松树镇煤矿发生了矿难,死了十多人,王直从新闻上得到了消息,于是,他毅然踏上了归乡路,终于在阔别四十年后,回到了久违的故乡。然而,他看到的故乡,早已面目全非。
王直是七零年代末,迁居出煤矿的,那时的松树镇煤矿,正处于它的全盛时期,产量达到开矿以来的最高产出阶段,经济效益也是最好的时期。
当时的矿区一片繁荣,常驻人口多达三、四万人,矿工的收入、待遇也比较高,带动整个矿区的百业兴旺,俨然一个小型城市。
令附近真正的小城镇--松树镇,相形见绌。
附近的当地姑娘,都争相嫁给煤矿的工人,因为矿上收入高,生活好。
然而,好景不长,王直离开的第二年,矿区就出现了一次很大的矿难,死了五十多名矿工,从此,煤矿就逐渐走了下坡路。
到了四十年后,王直归乡的时候,煤矿的资源基本开采殆尽,整体经济已经奄奄一息了,偏偏遇到了又一次的矿难,虽然死的人不多,但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煤矿当即关闭了所有矿井,没多久,就宣布了破产。
王直是坐火车回故乡的,在老家读一、二年级时,每个寒暑假,他都会独自坐火车去沈阳,在那里度过假期。
那时他只有七、八岁,对于这段记忆,他印象深刻,他想再重温一下自己童年的旅途,所以,特地坐高铁到了沈阳,换乘绿皮火车,前往矿区的故乡。
火车驶过梅河口,进入到长白山山区,王直忽然兴奋了起来,他扑面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掩藏在他的记忆深处,是童年对故乡独有的嗅觉记忆。
此刻的他,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家乡的味道”,原来并非单指家乡美食的味道,家乡的空气中,嗅觉上,同样也是有其独特味道的。
回到了矿区,王直入眼的是一片萧条破败,大街上人烟稀少,工厂、矿井关闭,商铺、摊贩也大多关门,大片的住宅废弃倒塌。
王直凭记忆,找到了当年自家所住的街巷,但找了很久,也找不到自己居住过的老房子,他一路打听,竟然意外的碰到了一个老邻居。
这位老邻居当年就住在他家隔壁,比他大十几二十岁,山东人,叫丫蛋,如今已是满头花白的老太太了,她家的姓氏十分特殊,姓“曲”,所以王直一直记得。
当确定她就是自己的老邻居时,王直竟然激动的一把就抱住了她。
王直是个念旧的人,阔别四十年回到故乡,他觉得大街上,每个故乡的人,都充满了亲切感,都是自己的亲人。
如今,碰到了自己隔壁的老邻居,更是亲上加亲了,所以才举止热烈,然而这位老邻居却表现的很冷淡,拉开了他的手,
不冷不热的,告诉他老房子已经失火拆毁了,指给他看了遗址,老邻居如今就住在遗址后面,可连家门都没主动让王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