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三月,曹操从长安亲自来到了汉中。
张合、徐晃不敢怠慢,立刻接待了曹操一行人等。
在军中视察了一圈儿,当天晚上曹操便把张合单独召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末将参见主公!”张合毕恭毕敬地说道。
曹操一路风尘仆仆、鞍马劳顿,此时也是一脸的疲惫。
但眼下大敌当前、军情紧急,曹操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他强自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儁乂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张合点了点头,又坐到了曹操的对面。
“夏侯渊是怎么死的?”曹操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晚夏侯渊命令我和他一起去修复鹿角,我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定军山东围,他则是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定军山南围。末将刚到东围没多长时间,刘备的人马便杀了过来。由于敌我兵力悬殊,末将当时也是捉襟见肘、险象环生。一场激烈的鏖战过后,末将总算是拼死击退了敌人,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夏侯渊在南围战死了。”
张合说着说着,便又潸然泪下。
虽然之前曹操曾对张合耳提面命,让他找机会除掉夏侯渊,但张合却并不敢跟曹操实话实说。
伴君如伴虎,翻脸似翻书。
曹操虽然有过那样的吩咐,但夏侯渊毕竟是曹操的实在亲戚,又在军中威望甚高。
万一曹操哪天突然怀念夏侯渊了,又来个翻脸不认人,张合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当曹操向张合询问夏侯渊死因的时候,张合故意说一藏十、语焉不详,并没有完全向曹操禀明实情。
当日那个去夏侯渊南围搬救兵的士卒,早已战死在了沙场之上,所以张合完全不用担心曹操会查出什么。
曹操叹了口气,眼圈也情难自已地红润了起来。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里会产生不同的想法,甚至会截然相反。
当时曹操绞尽脑汁地想要置夏侯渊于死地,却总是苦于没有太好的办法。
因为在曹操看来,夏侯渊是个有勇无谋、大而无当的匹夫。
他实在不适合担任汉中的主帅,更不适合在西北战区担任最高统帅。
夏侯渊侄女是张飞的老婆,他就天真地以为张飞能够背叛刘备而为己所用,这在曹操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而夏侯渊在军中威望甚高,又立下过赫赫战功,还是曹操的堂弟和妹夫,所以也没人敢取代夏侯渊的位置。
夏侯渊不适合担任西北战区的主帅,别人又不愿意取而代之,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夏侯渊去死。
只有夏侯渊死了,主帅的位置才能空缺出来,别人也才不会对夏侯渊有所顾忌。
当曹操听说夏侯渊突然战死在定军山的消息之时,他着实兴奋了一阵,觉得终于除去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夏侯渊的种种好处又时常在曹操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令他挥之不去、思之不忘。
此时看张合这副态度,曹操也不由悲从中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曹操又问道:“儁乂,这件事老夫怎么感觉很蹊跷呢?鹿角那种东西无非就是个摆设,有什么可修复的?就是想修复的话,也没必要晚上去啊?就算非得晚上去的话,也没必要两个主将亲自去啊?是不是其中有诈啊?”
张合点了点头道:“主公说得没错,末将也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包括徐晃将军。夏侯渊那晚提出要去修复鹿角,末将和徐晃当时就对此事提出了质疑。但夏侯渊执意如此,又是三军统帅,末将也只能依令行事。”
曹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刘备先是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阳平关,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斩杀了夏侯渊,老夫总觉得这些都跟张飞有莫大的关联。之前张飞不是答应夏侯渊要取代刘备的位置嘛,他现在人在哪里?老夫找他当面好好问问,看看他在老夫面前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主公,之前张飞的确经常来咱们这里,不过这段时间张飞一次都没有来过。”张合实话实说道。
曹操冷笑道:“你看吧,老夫一开始就说张飞有问题,拿下阳平关之后,他怕夏侯渊找他算账,就退避三舍了。”
张合又道:“主公,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末将听说刘备拿下了阳平关之后,张飞还来找过夏侯渊,并且还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差点儿没死了。”
“这件事老夫也听说了,那张飞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死是活啊?”曹操又问道。
张合摇了摇头道:“末将并不知道张飞人在何处,更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他捅完自己一刀之后,就再没动静了。不过据夏侯渊所说,张飞那一刀可并不是装样子,的确是有性命之忧。”
曹操摇头苦笑道:“匹夫啊,两个匹夫!这个夏侯渊和张飞两个人的风格还真是很相似,都是有勇无谋的匹夫。老夫虽然不了解个中细节,但却也能猜到个大概。刘备肯定是在张飞面前又痛哭流涕了,张飞受不了他那一套,才来夏侯渊这边当卧底的。刘备占领了阳平关,张飞又觉得对不起夏侯渊,便当他的面儿想来个以死谢罪。张飞完全是被刘备利用,他那一刀也是为刘备挨的。而夏侯渊也好不到哪去,竟然天真地认为张飞可以为他所用。如果他一开始就不信张飞的话,也不会丢了阳平关和定军山,更不会遭来杀身之祸。”
张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主公分析得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末将实在是佩服之至!”
曹操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儁乂啊,现在局势如何,接下来你又有何打算啊?”
“目前刘备已经占据了阳平关和定军山,但他想要攻下整个汉中,也绝非易事。我们只要坚壁清野、据城死守,时间一久,刘备便会因为粮草不济而打道回府。等刘备一撤军,我们再找机会收复定军山和阳平关。”
张合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曹操却摇摇头道:“儁乂,还记得老夫跟你说的整个战略布局吗?我们要尽量拖住刘备,不能让他撤军。唯有如此,刘备才没有实力救援荆州,孙权也才敢去攻打南郡啊!”
张合连忙郑重其事地道:“主公英明,末将这次牢牢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