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四刻,平原城郡府府衙。
刘禅坐于府衙正中主位,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贾诩、孔融、魏延、桥蕤,其身后分别站着刘备、关羽,至于张飞正站在府衙门口守卫着。
大汉朝的地方架构分为郡和县两级,其中藩王的封国,与郡平级。所以平原国其实就相当于平原郡,因为治所就在平原县,故这平原城中也就有了郡一级和县一级两套班子。
昨日平原城一战,城中参与守城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都为国殉难,此时到场的郡一级吏员不多,至于县一级吏员,更是无人到场。平原县令也在此战中陨落,其余诸县,需要防守流窜的黄巾贼寇,因为刘禅也并未知会他们。
“拜见弘农王殿下!”平原郡的官员们起身拜道。
“诸位不必多礼,请入座!”按照刘禅弘农王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位藩王,而非大汉皇帝,因此平原郡的官员跟他其实并没有从属关系。
大家能来,一方面是给他刘禅个面子,毕竟刘禅的军队刚刚挽救了整个平原城,甚至也算救了在座诸位官吏的性命;另一方面自然是顾忌弘农王之前的身份,毕竟他之前可是大汉皇帝,虽然被董卓废黜确实是走的正规流程,继任者刘协也是先帝刘宏的儿子,是符合常理的,但董卓本身一介武夫,就不被大汉士族阶层所认可。
“昨日听闻赵相国,在面对数万黄巾军的围攻下丝毫不惧,主动出击最终因兵力不足,力战而亡,孤甚是痛心,因而想与诸位商议,厚葬赵相国,诸位觉得如何?”
“赵相国为国捐躯,理应厚葬,以彰显其大义!”
“对,对,对!一切由弘农王做主!”
“若不是弘农王率兵来援,我等早已被那黄巾贼寇所害!”
平原郡的官员纷纷表达意见,但在厚葬赵相国的问题上,都没有什么异议。但有一些深谋远虑的官员,却已看了出来,这刘禅想借此事染指平原郡这一块地方,有一些人主动示好,也有一些人静观其变。
的确,拿下平原郡及下辖县,对刘禅来说至关重要。乱世将至,首先得有属于自己的地盘。
“那此事就这样定下了!郡丞何在?”刘禅问道。
“郡丞也已殉国身亡!!”有了解情况的官吏如此回答。
“玄德,你与赵相国颇为熟悉,此事就交给你了!”刘禅侧身吩咐道。
“是!”刘备拱手。
“据探马来报,昨日一战,敌军溃散,但仍然还有两万左右的黄巾贼寇逃窜至各县!……”刘禅并未夸大其辞,没必要故意吓在座的诸位官员,也就把情况如实说了出来。
“殿下可得以百姓为重啊!希望能暂据平原县,守护平原郡的安全!”一名出身名门望族的青年官吏如此请求道。
“自然,只是……麾下兵马都是从东郡太守桥瑁那里借的,钱粮不足,久居于此,恐生祸乱!”刘禅等的就是这名青年官吏的这句话。
如今平原郡内黄巾肆虐,那些豪门望族,富商巨贾急需寻求武力的保护,而刘禅恰好就有一支可以保境安民的部队。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需求,所以一拍即合,估计那青年官吏也只是传递着他身后家族里希望他传达的意见罢了。
“钱粮,小事而已!平原城中仓廪丰实,豪门大族之中也多有余粮,可供殿下使用!”青年官吏继续说道。
“此非长久之计也!孔融孔文举才德兼备,昔日为北军中侯,文武双全,我推荐他来继任平原郡守,诸位以为如何?”这才是刘禅此会的真正目的,要掌控平原郡,自然得安排自己人上位。
由刘禅来领这平原郡,不太合适,他是藩王,有私兵已是重罪,再兼任太守,只会留人口实。
给刘备来当这平原相,也不合适,毕竟现在刘备的身份地位太低,难以服众,虽然刘禅上一世时,刘备曾当过平原相,那是在平原城被纳入公孙瓒势力范围之后,受到公孙瓒的任命。
“豫州孔氏闻名天下,而孔融也素有贤名,能继任平原郡守,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就依殿下之见!”众官员附和道。
“哼!!赵相国尸骨未寒,你们就在讨论如何夺取他的官位!!”席末,一年轻佐吏站出来反对道。
刘禅静静看着这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吏出言不逊,并未言语。他也不认识对方,加上对方确实也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话虽这么说,但如今非常时期,刘禅需要快速掌控这平原郡,然后招兵买马,以讨伐董卓。
“祢衡你一介文士,如何懂得军国大事!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郡不可一日无太守!”刚才那名青年官吏站出来反驳道。
祢衡少有才辩,性情刚傲,刘禅上一世是略有耳闻的,也拜读过他写的《鹦鹉赋》,据说这篇传世佳作,还是当时他在荆州受黄祖刁难时,即兴所作。刘禅回忆起祢衡这个名字,脑海里冒出一个热血青年的标签,用现在的话来讲,这完全是一名有着极高文学天赋的愤青嘛。
“祢佐吏所言不无道理,是孤心急!”刘禅起身朝这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青年一礼,又继续说道:“只是如今黄巾贼寇为祸四方,我心急如焚,而我身为藩王,不便过多干涉家国大事!所以我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带领大家抵御黄巾贼寇!让黎民百姓少些倒悬之苦!”
“殿下大义!!”“殿下真乃仁德之君,急百姓之所急!”
“若不是殿下为那奸臣董卓所害,屈尊弘农王!我大汉的天下如何有今日之祸!!”一众官吏纷纷无脑称赞,听得刘禅颇为受用,差点感激涕零了!虽然他知道这大汉的天下已经病入膏肓,跟他当没当皇帝还真没关系。
见弘农王对自己还挺有礼貌,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年纪小,而有任何的轻视之意,反而细言解释,祢衡也就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祢衡对孔融就任平原郡守,倒没有什么意见。对于成名已久,才富五车的名士孔融,他打小便有仰慕之心,毕竟孔融让梨的故事,祢衡可是从小听到大的。
见所议之事,都已敲定,刘禅心情大好,与平原郡的诸位官吏相谈甚欢。刘禅如今兵强马壮,猛将也有好几位,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自然也成了豪门富商争相拉拢的对象。
“咚咚咚!咚咚咚!”正当刘禅等人聊得兴起之时,府衙外一阵鼓声传来。
“是谁在府衙外击鼓鸣冤?”刘禅故作不悦道。
一名弘农王麾下随从跑了进来,禀报道:“有一妇人在府外击鼓,说是平原王府被灭门,另有隐情,请殿下为那死去的平原王主持公道!”
“平原王??”刘禅起身站立,继续说道:“平原王刘硕可是汉室宗亲,谁竟如此大胆!!速传入堂前!”接着环顾众人,“诸君且随我一起为平原王主持公道!”
一名绝色妇人,身着白色孝服,盈盈走入府衙。
“这不是平原王最宠爱的私妓吗?”在座的官吏也有不少人认识此女,心中嘀咕道。
“堂下何人?”刘禅问道。
“民女翠岚,是平原王府上私妓!”绝色妇人俯身拜道。
“所为何事?”
“平原王王府上下三十余口人,皆被平原尉刘平及其亲信所杀!请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为平原王报仇雪恨!”
“竟有此事!”“那平原尉刘平贪财好色,倒也有这可能!”堂上一众官吏纷纷左顾右盼,低声讨论着。
“哦?本王进城那日,见刘平及几名亲信,携财货珠宝几车正欲出城,心中疑惑便把他们扣押了下来!没料想到他们几人,竟敢刺杀本王,除了那刘平,其余几人都被本王当场格杀了!”
“那刘平现在何处?”翠岚眼中一亮,继续俯身拜道:“恳请大人将他交于民女,民女愿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以报大人恩德!”
“娼妓尚知大义,实乃令人钦佩!孤身为汉室宗亲,为平原王主持公道,是分内之事,感恩戴德的话,大可不必!”刘禅正色道,“只是事情缘由,本王需弄清楚,不能只听你片面之词!”
“可有其他人证?”
“没有,平原王见城危,便遣散了家中奴婢,只剩下三十余位老仆、亲卫相随。但这些亲眼目睹刘平暴行的人,除了民女,其他都被那贼人所害!”
“你且在偏室暂避!”刘禅点头示意,侧身对刘备说道:“把那刘平带上来!另外赵府、刘府旧人是否找到?把他们也一并带上来!”
刘备点头,走出了府衙,往牢狱而去。
半刻钟后,刘平身戴枷锁,被押了上来,见到堂上一众同僚后,反而嘴角上扬,轻轻一笑。
众官员也都认得这刘平,毕竟是平原尉,负责整个平原城的治安,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没点破事需要摆平呢。
“堂下何人?”刘禅这还是第一次坐堂主持公道,还颇有些生疏,但毕竟再世为人,见多识广,这些基本流程还是知道的。
“平原尉刘平!”
“呵呵,好个平原尉!我且问你,刺杀本王,汝可知罪?”
“下官知罪!大王欲夺我家财,愤而不平,所以才有此冒犯!”看着堂前众人都在场,刘平抓住机会反咬一口,毕竟像刘禅这种大人物,都是比较在意名声的,刺杀未遂,顶多就挨一顿鞭子,倒还最不致死!反倒是弘农王的名声坏了,那可比他这条小命值钱多了,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你的家财?”刘禅冷笑,他还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还反咬自己一口,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把那几车财宝拉上来!”片刻之后,五辆满载金银财宝的马车,停在了院中。
“你说这些财宝都是你的?可先去查验一番,看有无差错。”刘禅亲自领着刘平走至院内,众官吏也跟随其后。
看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几车财宝,刘平兴奋不已,一时倒也琢磨不出刘禅的用意所在。刘禅挥了挥手,几名亲卫走向前去,把马车上的宝箱都打开了,让刘平查验。
看到满车的财宝,那刘平心智也受到了影响。也是,放眼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在泼天的富贵面前,都无法做到真正地淡定和冷静。
但刘平依旧仔细查验起来,把那些有明显身份标志的财物,纷纷挑拣了出来,又再次确认无误后,恭敬回道:“回殿下,下官确认好了,这些车上剩余的财宝都是鄙人平生之积蓄!”
“好!!诸君也正好一起做个见证!”刘禅笑道,因为此时那刘平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若是表明这几车财宝都不是他的,那么,刘禅还真不好找证据证明刘平与赵府、刘府的灭门凶手有什么联系。
刘禅击掌几声,两名仆从,各捧了几卷礼册走了进来,在刘禅示意下,念道:
六月初六,贺平原王五十大寿,城北张氏,送白玉碧环一对;
城南王氏,送金貔貅一只;
高唐何氏,送白玉镶金葫芦一对;
南皮刘氏,送十三层文昌金塔一座;
…………
每个字如重锤一般,敲在刘平心头!而所念当中的大部分财宝,都能从马车上找到对应的实物。
“看你还如何抵赖?老实交代,这些财货从何而来?”其实不用刘禅发问,众人也都明白了,这些财物自然是抢的平原王刘硕的。而刘平区区平原尉,怎么可能积攒这么多财宝呢,上面很多可都是价值不菲的稀有宝物。
“还不快说!”一旁的刘备也大声喝道。
“哈哈,自然是从平原王府、赵相国府上拿的!这平原城只手遮天的两人,还不是被我们几名蝼蚁就抄了家!”刘平只好承认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再狡辩。
“你竟然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刘备又冲上去,狠狠踹了刘平几脚。
听闻刘平认了罪,民女翠岚领着一众身着素缟的仆人、婢女,走了出来!这些都是受了平原王府、赵相国府恩惠的人。
刘平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翠岚,那位他亲手“杀死”的平原王私妓,竟然又出现在这府衙当中,只以为女鬼复生,大声惊叫着。
“所料不差的话,平原王府、赵相国府灭门一案,皆是刘平及麾下亲信所为,其作案手法相似,而赃物也都能对得上。犯人就交给你们了,如此恶人,若是交给府衙来处斩,倒确实便宜他了。”
“多谢弘农王,为我主找出真凶!”这群身着素缟的下人们拜谢道。
几日后,刘禅从刘备那里听说,这刘平竟被剐了上百刀,历经折磨而亡,其肉竟被这些仆人、奴婢们生啖。而翠岚本人,竟成为弘农王麾下得力的情报人员,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