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飞的人群,左右奔逃,来不及反应的女人们被胡乱逃走的人们推倒在地,凄厉地呼喊着。
混乱的场面,头大如牛的李珂。
他握紧手中的铁棍,额角青筋直冒,怒喝一声:“搀起老人,扶好女人们,朝右跑!”
随着指令,人们好像有主心骨一般,几个壮汉跑过倒地哭喊的女人身边的同时,唰一下抱起,也不耽搁,迅速奔跑起来。
绕过转角,就消失不见。
除了廉童,竟然没有一个主动留下来的。
失望!
多少都有那么些!
李珂站在原地,目送众人离去,脚步声声,尖叫连连,面无表情。
虽然已经习惯了挡在人们的前面,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呢?
警察这个光辉的职业讲的不就是无私的奉献吗?
李珂在心里不住地劝慰自己。
女蛇碧绿的瞳孔低垂,看上去像在望着倒地的小尸体,她摆着尾巴,推了推,毫无动静。
她俯下身子,披散的黑色的长发从肩后落到胸前,挡住两个硕大的浑圆,半遮半掩着,湿润的水珠流淌过女娲精致的锁骨,往下滑落,掉落在遮掩胸脯的黑色的鳞片上,这里的鳞片细腻、透着光泽,小小的,密密的,异样的玄复花纹带来异常的美感。
女蛇的蛇信舔过尸体的眼睑,可尸体动也不动。
死了吗?这些人类!可恶的人类!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愤怒地神色迅速扭曲了女娲的面容,她的头与脖子折成90度,场面极其妖异,那张面容上黑发狂舞。
沙哑的怪异的声音冰寒无比。
“你们都该死!”
女蛇的竖瞳瞥过李珂与廉童,看也不看,只是一味地望着转过转角不见的人类,蛇的尾巴滑溜地一窜,身子刹时到了李珂面前。
李珂鼓起手上的肌肉,一往无前地试图将铁棍轰打在女蛇的胸膛,神色坦然而无畏。
女蛇避也不避,嘲讽的神色充斥着暴烈的眼球。
近了,很近了!李珂的鼻子都能闻见女蛇身上传来的蛇类的腥气混着黑色湖水的臭气,他一咬牙,加快动作,风声呼呼。
女蛇的蛇瞳盯着李珂的嘴巴,那里蛇声嘶嘶,她嘿嘿一笑:“还没成年,就敢面对我!勇气!“
她毫不留情地高高挥起手,人一样的手指上如猫一般冒出尖锐的刺来,冷光一闪。
撕拉,动作轻松地如撕破一张纸。
铁棍却应声折断,啪嗒落在地上,切口平滑。
李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握紧拳头,准备肉搏。
女蛇嘴角勾起,神色不屑。
她的蛇尾点地,声音如摩擦过砂纸一般的难听,冷硬无比道。
“看汝与吾同属一族,快快滚开!”
她的尾巴一卷,嗖一声撞过来,直击李珂的胸膛,李珂人在空中,脸如金纸,哗地吐出一口鲜血。
廉童见女蛇甩尾欲走,上前一步,挡住女娲的去路,他握紧手上的网兜,神色慌张。
“快走开!”
李珂抚着胸膛,神色痛苦,他不停挥着手,让廉童快快走开。
一个15岁的少年,岂能也为人牺牲?他一个就够了,并不欠他们什么,不是吗?
心中想法闪过,他顿时一征愣,原来他的心里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什么时候,他也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是发呆的时候,李珂将疑问埋进心底,挣扎地欲爬起身。
女蛇停也不停,尾巴甩地,窜起数米高,黑色的尾巴在半空中展露无遗,看样子,起码有三米多长,厚重的鳞片一片接一片地覆上,蕴着冷硬的光泽。
李珂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空中鳞片粗糙而厚重的尾巴。
不不不,廉童挡不住的。
他的眼前不停闪过小王下坠的画面,秦明失去脸皮面孔,还有诸多战役中为护他死亡的战友的画面来,鲜血仿若在空中飞洒。
血腥气充斥着鼻尖,血丝充斥着他暴突的眼球,说时迟那时快。
他随着本能,张大嘴巴,动作之快之大,让嘴角瞬间撕裂开一条血色的缝。
“吼”的一声,两条金光灿灿的蛇头吐着稚嫩的分叉蛇信,呼啸着向女蛇绞去。
女蛇身在空中,骤停,尾巴如水流一般在空中滑动,她就那么停在空中,满脸怒气的转过头来,怒斥:“不知死活的东西!”
刚出生不久的两条小蛇怎么抵得过成年的女娲,女蛇翘起蛇尾,只是一挡,别的什么动作也没有。
两条小蛇便如同直接撞上了一座坚硬的石山,它们神色委顿地飞回来,金色的细小的鳞片掉了大片,露出内里红色的肉来,深处竟可见骨。
尽管这样,它们还是露在李珂嘴巴的外面,它们昂着头,小心地挺起上半身,一左一右护在李珂的鼻子左右,可跟李珂的鼻子比起来,它们不过半个鼻子大小,十分滑稽,却显得忠诚无比。
李珂眼角的余光正看见它们头颅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底闪过内疚、排斥与一丝心疼。
虽然一直排斥它们,但是.....还是感动如斯。
女蛇急躁地甩着尾巴,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她转过头,半截分叉的舌头吐露出来。
“哼,汝友?先知?”
她扭头,两只竖瞳紧紧盯着冷汗直流的廉童,神色变幻,似在挣扎,她的竖瞳收缩成一线,看向人类逃走的方向,不出一刻,就妥协道。
“看在那老不死的份上。哼!下不为例!汝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强悍的尾巴就卷住桥梁,一个用力,女蛇就凌空飞了上桥,她身子略微前倾,风驰电掣,刹那功夫,就消失不见。
廉童和好不容易站起身的李珂提步欲追,刚刚提起右腿,那边就传来贯穿人体的闷声,嘶喊声、哭喊声、救命声。
“不要,救命呀,救命呀!”
“李队,救我呀!”
“走开,你走开!老公,你挡住啊!”
“婊子,啊!”
混乱的声音里夹杂着各种人性,只是听声音,就可以想象那边的场景。
李珂沉默着放下了腿,他缓步走到那边的长椅上,坐下,埋头,心中复杂无比。
“跑了呀!”
从长椅下面突地钻出来个人来。
李珂一惊,继而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脏兮兮的吉美。
“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没逃跑?”
廉童站在一边,交叉手臂横在胸口,一脸讥诮。
“帮你们找顾灼呀!不要我帮忙吗?我可是看见了一些东西哦!”
吉美走近廉童,一双银色的瞳仁里不怀好意。
“你求我呀!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少年这些天拔高了不少,瘦削的身子站立着如青松一般笔直。
跪?抑或是不跪?
少年的自尊心容许不了这种侮辱,可不跪,那顾灼又该如何!
孰轻孰重?
廉童的一张脸神色变幻莫测,双拳紧攥在身侧。
极度的恼怒、愤恨、苦恼齐齐涌上心头,百般滋味。
一直缓慢跳动的心脏咚咚咚地加快跳跃的速度,一如他脑海中掀起的风暴。
他呼吸急促,肉眼可见的,廉童的左边胸膛不停地颤动,一鼓一瘪,如同人的呼吸,那颤动越来越急促短暂。
“先知?那女娲不是说我是先知吗?为什么我不能预知顾灼在哪里?什么先知?什么能力?”
廉童的呐喊声在心底回荡,他不停地责问自己。
黑暗笼罩着心头。
他沉浸在情绪里,根本没有看见李珂走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也根本没有听见李珂的话语。
“你跪是不跪?”
吉美的声音好像从天际传来,心上的黑云愈来愈重,重到廉童喘气如牛,腰都弯了下来。
廉童一阵恍惚,跪!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有什么用!他只要顾灼!
他心中想通,就算仍是心中沉闷,面上却一派沉静,他微微一笑,“希望你真的守诺!告诉我顾灼在哪里!”
廉童的脸上沉静如水,双手别在身后,头微微昂起,好像是在指点江山而不是遭受着胯下之辱。
一直在加速跳动的心脏在此时达到速度的最高峰,它如同一条水母,嘭的一声绽开,停了三秒,又迅速收缩到只有拳头大小,这个迅速,迅速到你的肉眼都看不清楚,产生幻影。
从他的心脏里向外输送出一股股无色的血液来,它们极快地同化着原有的红色的血液,五脏六腑、四肢上的血管里的血液逐渐变得桃红、粉红直至透明。
当廉童浑身上下的血液变得透明的那一刻,一阵柔和的光芒拂过他的脸庞,他的前额仿佛变软,突了出来,并不突兀,反而增加了一股神秘的气息,廉童浑浊的心中彻底清空。
这种感觉好像积垢了千百年的窗户一下子窗明几净,心绪透明,看见的万物在心底都栩栩如生,甚至还在它们的身后浮起一道道黑色的轨迹。
廉童眼角的余光撇过一旁对吉美张口以待的怪树,神秘的笑意充斥眼底,他屈下的膝盖慢慢站直,轻轻朝吉美一笑,笑容危险而从容。
“下次见!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