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在徐火成、李明中被刘牛严厉训斥之际，方芳自信地背负着双手，踱着小步，一副君临天下的派头，冰冷的话语随口而出：“曾华同志，你的思想观念出现了重大偏差，认识态度也很有问题。”
“面对组织的调查，不是如实地交待问题，诚恳地承认错误,而是矢口否认，百般狡辩。最恶劣的是，违反组织纪律，出口伤人，这些都是非常错误的，甚至是恶劣……”
“等等，”曾华不满地打断方芳的话，“方芳同志，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你们是正常的组织调查吗？我有什么问题要交待？我正常的申辩都不行吗？我脑子笨，请你明示。”
方芳面如冰霜，寒气逼人道：“曾华同志，你太不懂政治纪律和组织原则了，你太没自知自明了。我说的话，三岁小孩都能听明白，你的智商低劣到这种地步了吗？枉你还是镇党委书记，怎么能带党委班子？”
曾华收敛面容，毫不客气反驳：“方芳同志，请你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扣大帽子，上升到政治和组织高度。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有权向党组织提出自己个人的观点、看法和疑问。”
“我的智商经武汉大学智能研究所测试为133，你的智商是多少？估计不超过80。”
“至于我枉不枉做一个镇党委书记，你一个纪委副书记说了不算。我能不能带好党委班子，你不是组织部长，说了也白说。”
各级头头脑脑都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十年，对官场潜规则一清二楚。县委书记、县长的秘书和司机得罪不得，他们漫不经心、看似无意的小报告，就会影响领导的观点，耽误他们的政治前途。县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得罪不起，虽然他也是夹着尾巴做官，说你好话没多大的作用。但在考察时，他可以把你的负面消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可以添油加醋，把负面消息无限放大，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前功尽弃。最怕的、最脑袋疼的是纪委常务副书记，别看是正科级，级别不高，也没有人事权。但大家都有一屁股的屎，随处可见的毛病和错误，如果触犯了她的威严，惹她不高兴，他可以寻洞打蛇，掘地三尺，抓住一点小问题，立案查你个底朝天，不信你是大白菜一棵。虽然正职立案需要县委书记点头同意，但他可以随便拿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下通报呀，诫勉谈话呀等等的。虽然不影响前程，动不了官帽，但影响极坏，关键时刻如有人作梗就坏了大事。因此，各单位领导最忌惮是纪委书记、副书记和常委，最烦的是其下面的虾兵蟹将，狐假虎威。
大家都心知肚明：得罪组织部长，大不了不当官、不升官。得罪了纪委书记，轻则受纪律处分，重则有牢狱之灾。
因此，方芳自从担任纪委常务副书记以来，县直各科局一把手，各乡镇书记乡镇长，哪个敢不敬她三分？大家和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生怕触碰了她的逆鳞，坏了她的兴致，引起她的不快。她托办的大事小事，公事私事，大家也是尽力办妥，尽量讨得她的欢心。
方芳今天受县纪委书记姜尚峰的指派来到柏城镇。临行前，姜尚峰再三强调，穷尽一切手段，一定要严查曾华。为确保成功获取证据，她把徐火成、李明中召集在一起，认真研讨了各自的当家政策和法规，做足了功课。她自认为证据确凿，稳操胜券，必定打得曾华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束手就擒。
方芳捧着姜尚峰给的尚方宝剑，以一副钦差大臣的派头，带着一班人气势汹汹来柏城镇兴师问罪。她的如意算盘是，徐火成、李明中轮流出击，拿各种法律法规攻击曾华工作中的漏洞，强烈地震慑住曾华，她最后拍板定案，轻而易举拿下曾华，回去向姜上管邀功请赏。出乎她意料的是，调查的发展脱离了她编制的剧本，或者说截然相反。曾华熟知各类法律法规，做事基本滴水不漏，并擅长以群众利益来规避各种小问题，徐火成、李明中被曾华有理有据、合法合规的辩驳怼得理屈词穷，哑口无言，先后败下阵来。无奈之际，她只好亲自出马，开场就先声夺人，以势压人，满以为曾华会屈服纪委的威势，慑于她的淫威，乖乖听她训示，然后哀求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万万没想到曾华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丝毫不给她这个纪委常务副书记面子，撕下她唬人的面纱，毫不留情打她高贵的脸板。
意外、恼怒、羞愤等各种情感交织一起，让方芳再也按捺不住汹涌的心潮了，她撕掉矜持的面纱，恼羞成怒道：“曾华同志，估计这也是最后叫你一声同志。你来几天，就违规拍卖公务用车，迫不及待负债大搞工程项目，不按程序招投标，这充分说明里面有重重猫腻，你有贪污受贿的嫌疑。”
“你打着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解难的幌子，行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方芳麻脸透露着蛮横霸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违法违纪行为早在我的掌控之中。”
“违法就是违法，违规就是违规。任何狡辩都一文不值。”
“我今天代表组织现场办案，你说的一切都有纪委监委的工作人员记录在案。”
“你目无组织，口出狂言，藐视县纪委监委，公然对抗组织调查。”
“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不管你有多大的后台，有多密的关系网，我都要一查到底，把你绳之以纪以法。”
曾华冷笑着，死死盯着袁方芳，寒冷的眸子里有说不尽的嗤笑：“方芳，你是组织吗？你能代表组织吗？你配代表组织吗？”
“我打着为人民服务的幌子？但事实摆在哪，我的幌子天经地义，合政策，顺民意，保民安，谁也抹黑、抹杀不了。那你又是打着什么幌子呢？你的幌子见得人、见得光吗？出卖灵魂，甘为家奴，受人驱使，不分善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狂吠乱咬。”
“你我不能互称同志，你不配，我羞与为伍。”
方芳凸露金鱼眼，不停地张合着薄薄的嘴唇，气急败坏说：“曾华，我是纪委常务副书记，你谩骂我就是谩骂县纪委；顶撞我就是对抗组织。我就不信你是一棵白菜，工作没半点毛病。我一定查你个底朝天，让你为今天的狂妄言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没待曾华还击，刘真就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盯着袁方芳，大声说：“方芳，你心胸狭窄，恶意调查。你如果挟私报复曾书记，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曾书记头上，那把我也算上。”
云飞随后上前与刘真并排站立：“我也算一个。”
杨伟毫不犹豫上前：“怎么能少得了我一个呢。”
方芳如中心魔，挥手挡开欲劝阻的纪委工作人员，指着杨伟骂道：“杨伟，你是纪委的人，联合外人欺负我这个顶头上司，我立即撤了你的职。”
杨伟不甘示弱，迎头反击：“如果连县纪委都不守规矩，毫无底线，针对性立案，选择性办案，报复性查案，这样的县纪委不沾边也罢，对你这样的人只能是敬鬼神而远之。”
方芳愤怒不已，细小的眼睛凸露，嘴唇撕裂，声嘶力竭咆哮：“好啊，你们都一起跳出来了，免得我再费心费神。我要连窝端，把你们一网打尽，以泄我心头之恨。”
徐火成、李明中两人脚步蹒跚，脸色十分难看地回来了。他俩把本局的工作人员全部驱散，离得远远的，然后挤出笑容，来到曾华面前，齐齐稍稍弯腰，脸上挂满了真诚：“曾书记，我们法律法规学习不够，掌握不深，调查不细，产生了误会，给您带了麻烦，敬请您原谅！”
这突如其来的场景，让在场的人惊恐异常，仿佛大白天见了鬼，全都怔怔呆立，眼睛几乎凸出眼眶，嘴巴张成o型。连镇定自若的曾华都略感诧异，他能猜中个中原委，但真没想徐、李二人如此不惜自己的脸面，扫自己的威风，当众鞠躬道歉。
曾华彬彬还礼：“两位局长，好说，好说，一笑泯恩怨。”
方芳更是怒气冲天，厉声吆喝道：“徐火成，李明中，你们是撞见了鬼，还是吃错了老鼠药？！”
徐火成斜视方芳一眼，轻蔑地说：“方书记，你无事找事，害我受累，你喜欢玩就自己慢慢玩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李明中更是毫不留情，直接回怼：“我这两天确实吃错了药，撞见了鬼，鬼使神差，被人唆使，良莠不辨，好丑不分，让我把钢板当豆腐，差点把门牙都磕没了。”
方芳情急之下，把底牌都抖露出来：“你两个反骨仔，姜书记和胡县长一定把你们剥皮抽筋。你们反水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明中嘲讽说：“方书记，好男不和女斗，我懒得和你斗嘴。我是否被剥皮抽筋，是否有好下场，我都认命了，与你无关。”
“倒是你要想想后果，好自为之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