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尘找到洛琬儿,道:“琬儿,上次我们去给赵寒他们放小咬,这下几个人都被咬到啦。今天那个番僧和那大个子来讨药水了。”
洛琬儿高兴的拍手,笑道:“丰尘哥哥,你快说说他们啥样。”
丰尘道:“那个番僧在德济堂待得时间最长,就是不停的抓痒痒,不过他那大光头上还有好多红点,应该也是被蛰的。”
洛琬儿只是觉得自己放的小咬,可是没有亲眼见到几人抓心挠肺的痒痒模样,很是惋惜。叹了口气,道:“唉,好可惜,没有看到。”
丰尘笑道:“会看到的啊,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那番僧请欧阳先生帮忙去给他们住的驿馆驱虫。欧阳先生让我去帮忙,你到时与我同去,不就见到了啊。”
洛琬儿道:“那就赶紧的吧,我现在就要去看看。”
丰尘道:“琬儿,你将那人皮面具准备好了,咱也得化化妆再去啊,免得被他们认出。我还要回德济堂将准备的药水带上。这次去还有个大事,就是怎么才能给左师叔将解毒药弄出来。”
洛琬儿道:“盗药还要见机行事,那个赵寒一看就是个谨慎的家伙。也不知道这次他被蛰的怎么样了,一小半的小咬可都撒在他的房里了。”那赵寒还在驿馆院内刺啦刺啦的抓痒痒,要是知道真正的祸根在这里,估计早就出离暴怒了。
丰尘道:“琬儿,你准备准备,我们午后就去。也好看看那几人到底被咬到什么样子。”
洛琬儿道“太好了,我等你来,我们还得装扮装扮。丰尘哥哥,别忘了带一套你们德济堂伙计的衣服给我啊。”
丰尘又和洛琬儿聊了会天,即刻又赶回德济堂取药去了。德济堂门前又是排起长龙,一个个百姓都等着买那二文一瓢的驱虫止痒水。闲聊中无不夸赞德济堂行善积德,贱价卖药,解大家之所急。就连官府也安排人上门买药,城令周泰还特意写了“术绍岐黄”几个大字赠与德济堂。欧阳德也是一番客套,不在话下。
舒州驿馆,巴尔扎虽然上了药水,可还是心中惴惴不安。道:“大和尚,你说那个药馆说来人给我们驱虫的呢?咋还没来,我巴尔扎是怕了,再被蛰一次,我非疯掉不可。”
储相言笑道:“没被蛰,你不是也够疯的?是不是乌兄。”
乌青剑接口道:“正是,正是。”
巴尔扎大声道:“我又不是自己想疯的,不是被那什么人下药了啊。要不然也不会去扇你储先生啊。”储相言一直将这事视为一大耻辱,听闻眼神冷厉,当即脸色就放了下来。
智云上人心中依旧记恨上次和巴尔扎放对,这储相言丝毫没有说和的意思。一看情形,微笑道:“哎,巴尔扎你这是干啥,你这般说,不是哪壶开提哪壶嘛。再说了,褚先生被你扇晕,也没怪你啊。”
储相言越听心下越是恼怒,心中暗道:‘这番僧也不是好东西!’
赵寒见状,连忙过来,道:“诸位,这是怎么了?我们被虫蛰,那是天灾。这次这个药堂的过来,我们按其吩咐,尽快的将这驿馆的虫子驱尽。身在这周国,毕竟不比在我们大赵行事来的方便。况且还有太虚宫插足,我们是强敌环伺啊。自己人不可内生不和,那是给敌人找空子的啊。”赵寒不知这虫蛰并不是天灾,更多的却是人祸。
这一众高手,依旧光着膀子站在院内。差役王六见着古怪,可是又不敢有丝毫不敬,只是小心伺候着。
午后,丰尘带着药水、薄纱等,还有一套德济堂干净的伙计行头,来找洛琬儿。洛琬儿早就在等候,一心想去看赵寒一众的惨状。
丰尘道:“琬儿,快去换了衣服。我们这就去驿馆,去看看他们”洛琬儿换了衣服,又拿出人皮面具,给丰尘稍作装扮,就变成了一个脸色偏黄,两道斜眉的小伙计。自己也是扮作年纪稍小,身材瘦弱的小伙计。两人相视而笑,提了药水等物,直奔舒州驿馆。
来到驿馆,丰尘见门前差役,上前道:“烦请这位官爷进去通报一下,就说德济堂的来给几位驱虫了。”
那王六一听是德济堂的,忙笑道:“哎呦,感情是德济堂的啊,我家这次可得亏了德济堂的药水了。今年这小咬还真是邪性啊,这百姓里都说德济堂欧阳先生行善积德啊。”
丰尘笑道:“那是我们德济堂该做的,还烦请赶紧通报,这一堆东西还挺沉的。”
王六一拍脑袋,道:“是是是,你看我这絮叨劲。你二位小哥稍候片刻,我这就进去禀告。”
王六一路小跑进了院内,看到赵寒几人光着膀子正在院内,道:“几位大人,德济堂的人到了,说是来驱虫的。”
赵寒一听,忙道:“快请,快请。我等这样子甚是不雅,不便出迎。”
王六又小跑回去,带着丰尘和洛琬儿来了。丰尘和洛琬儿刚进院里,就看见几人光着膀子站在院内。洛琬儿见状忙低头装着整理带来的药水等物,不好意抬头再看。丰尘见赵寒,前胸后背皆是红点,胳膊上也是连成一片片的红印子。被小咬蛰成这般凄惨也是着实罕见,不过丰尘觉得和城外流民所受灾难比起,这又哪里算是苦难。
赵寒连忙寒暄道:“还是要多谢德济堂了啊,我们这般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可是被这虫蛰的实在无法,只能站在院内躲避。还盼两位小哥抓紧给我们驱虫,解我等之苦啊。”
丰尘道:“我家先生嘱咐,我俩只是按吩咐去做,几位放心我俩必然尽心就是。不过有些事情还需几位配合。”
赵寒道:“小哥,你尽管说,为了驱虫,我等定然按你家先生所说去做。”
丰尘道:“待会我俩会将门窗封闭,只是留出一个门缝,门缝前我们会铺上黏糯米。屋内请放上炉子,都准备好几口大锅,我要将药水放在锅内蒸煮,用药水之气熏蒸整个房间。还有几位请将屋内钱物拿出去,屋外准备好几个大木桶,将诸位的衣服放在里面,用水漫浸。我们再讲药水倒在桶内,这样以后也能防止虫咬。”
赵寒等人一听,都是感觉这还真是很好的办法,又吩咐王六去准备炉子等物。洛琬儿只是偶尔抬眼偷瞥几人情状,只是狂忍笑意。
丰尘道:“几位还将要紧事物都收好,屋内的犄角旮旯,柜底床下都要撒上药水。免得过会我们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少了物件再怪怨我们。”
赵寒哈哈大笑道:“不必忧心,你看我们屋内没什么可以拿的。只要能给我们驱虫,那屋内的银票等物,你二人自便取去花用。”
乌青剑接口道:“是,是。我们赵公子岂是将这些许财物放在心上的,我屋内柜上还有几十两散碎银子,你二人尽管拿去。”
丰尘道:“那好,一会物事齐备,我们就给各位驱虫。你们这般光着膀子也不好,药水散发的太快,还是找点别的衣物穿上才好。还有剩余的药水,每天要在被蛰的地方涂抹,直到红点枯黑之后再停止用药。”
巴尔扎大声道:“我说呢,怎么现在又有痒痒的感觉了,原来还要罩件衣服。”
这不提也罢,巴尔扎一说,几人似乎都感觉身上又是痒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又抓了抓。这小咬,人被蛰后往往会瘙痒很久,甚至红点枯黑后还会痒上一阵。
官府给百姓办事那是吃拿卡要,没点好处是极难办好什么事的。可是个羯赵的人吩咐的,那办事叫一个风风火火。刚才吩咐下去要的东西,不一会王六带着几位差役就全部办齐了。
丰尘向赵寒道:“这么多的活,还请安排差役帮帮我们打打下手,今天忙不完,几位恐怕还要受一夜之苦。”
赵寒笑道:“这个理当协助。”转头对几位差役道:“那就请几位帮帮这两位小哥,完事了有赏。”
几位差役一听有赏,那也是雷厉风行,按着丰尘的吩咐,将药水放在炉子上煮沸,又给门窗的缝隙都用纸糊上。丰尘又安排如何将烧沸的药水放置在屋内,将各类衣物被褥拿到屋外大桶里浸泡。诸事安排停当,丰尘又将门前缝隙处,铺上了薄纸,纸上糊上了黏糯米糊。
丰尘道:“几位,你们再敷一遍药水,向差役再借几套干净的衣服穿上,几天都不会再瘙痒了。我们就进房间给几位驱虫,门前的糯米纸可不能碰,这是用来捉虫子的。”
赵寒、乌青剑几人点头称是,相互的又敷了一遍药水。几位差役又去门房,拿了几套干净的换洗衣服,给赵寒等人穿上。人靠衣装马靠鞍是一点没错,尤其是巴尔扎身躯高大,那差役的衣服如何能够合身。一件坎肩吊在肚脐之上几分,丰尘和洛琬儿一看几人就如同杂耍班出来的一般。再看赵寒,想当初锦衣绫罗折扇轻摇俏公子,看如今坎肩粗布身痒手挠杂耍人。
丰尘和洛琬儿头脸都罩在薄纱下,又将裤腿袖口用细绳扎好。乌青剑和储相言相视一眼,都道这果然是人家德济堂准备的好。进了赵寒的房间,房内火炉上咕嘟嘟冒着热气的药水,不一会房间里就充满了药水的味道。丰尘和洛琬儿忙四下撒些药水,又不放过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解药相似的东西。
洛琬儿在一个香薰的荷包里看见一个瓷瓶,忙小声道:“丰尘哥哥,你看,这是何物?”
丰尘忙过来一看,道:“不知道呢,我准备了小纸包,带上一点点。”说罢拿出纸包,洛琬儿轻轻的打开瓶塞,小心的倒了一点点在纸包上。只见那粉末呈淡粉色,磨研的极为细小。丰尘小心的包好,又将那小瓷瓶放回荷包。
丰尘和洛琬儿心下甚是高兴,觉得这十有八九是找到了左丘玄的解药。可还没高兴多久,丰尘和洛琬儿又看到四五个瓷瓶,里面皆是各种药粉。实在无法分辨那个是解药,哪些又是毒药,只能每样都取了很少一点,小心包好带回去再说了。丰尘心中着实懊恼,这许多药粉可如何是好。
房内随着蒸汽越来越是弥漫,药水又各处喷洒。小咬受不得药力,纷纷向窗棱门缝涌出,可各处皆是封堵出不得去。小虫的感应最是灵敏,门下留的缝隙一会便涌出数十只小虫,蹦出去就被沾在门前的糯米纸上。巴尔扎甚是好奇,在院内走来走去。实在耐不住性子索性站在门外看那糯米纸。刚一会,就看道一只只小咬被粘在纸上。连忙大声喊道:“快来快来,抓到了,抓到这狗娘养的了。”
赵寒等人连忙过来,一看纸上密密扎扎的黏上了几十只小咬,看得赵寒心中一阵恶心。储相言等人一看,心道:‘难怪赵公子被咬的最是惨烈,这一屋子的小咬,就是匹大骡马也要被蛰的够呛啊。’
智云上人笑道:“巴尔扎,这虫子原是虫子娘养的,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狗娘养的?哈哈哈。”
巴尔扎怒道:“老子被蛰的痒痒,骂上一句也不行啊。”
智云上人笑道:“行,自然是行的。可是这虫子连狗都不如,你骂它狗娘养的,不是抬举这虫子了吗?”
巴尔扎道:“大和尚,你说的也是,可是我要是骂虫娘养的,这好像也没这个骂法啊!”乌青剑和储相言知道是智云上人捉弄巴尔扎这个莽汉,尽皆大笑。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洛琬儿和丰尘从屋内出来。赵寒连忙上前,道:“多谢二位小哥,这罪魁总算是被驱赶出来了。”
丰尘道:“我们也是按先生吩咐在做,您不必谢我们。”
赵寒道:“你二人出了力,也是要谢的。此间驱虫的事了,我必当登门去谢欧阳先生。”
丰尘和洛琬儿又去其他几人房间去驱虫,巴尔扎只是觉得有趣,也跟了过去。
乌青剑道:“公子,这一个小小药堂,您又何必去亲自登门感谢啊,智云上人再跑一趟不就得了。”
赵寒摆了摆手道:“哎,你们又想的浅了。你看这二个小伙计,做事有条不紊,说话不卑不亢,再说这药水配的是如此见效。这又岂是一般药堂能带出的人,配出来的药啊?怎么不见舒州其他药堂配出这般灵验的驱虫止痒的药水呢?你们说的这德济堂的欧阳先生,是个能人啊。我们这次来,首要之事就是争大周几个州的药会的会长,这般杏林高手,不去见见岂不可惜。这叫知己知彼嘛。”
储相言道:“我们跟着公子,算是得遇明主。处处料敌机先,我们立于不败之地。公子思虑深远,我等愧有不及啊。”乌青剑和智云上人也是点头称是。
赵寒心中甚是得意,只是面色上没有流出出来,道:“到时候还请上人与我一同前去,再备点薄礼,我们去探探虚实。”
待得几个房间驱虫完毕,也是日头落下了,天色擦黑了。丰尘和洛琬儿收拾好东西,向赵寒等人告别。赵寒又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丰尘,道:“这是二位小哥的一点劳资,务必收下啊。”
丰尘连忙露出高兴的神色,嘴上客气道:“那就多谢几位大人,这许都赏赐。比我一年工钱都要多的,这又如何敢当得?”
乌青剑道:“当得,当得,你解了我们几人的急难,如何当不得?尽管收下我们公子的一片心意吧。”赵寒在一旁微笑不语。
丰尘忙将银票收下,这才和洛琬儿离开驿馆。赵寒笑道:“看来这银钱也是人人喜欢啊,这大周那些高官厚爵的和这两个小伙计也是一样嘛,哈哈哈。”
乌青剑道:“那是,千里当官只为财!倒是我们江湖人士,对财字没那么看重了。”
赵寒等人身上不痒,屋内没虫。几人心情顿时极为舒畅,说笑着回了驿馆。
且说丰尘和洛琬儿回去,两人路上又买了点桂花糕。可是丰尘心中有事,吃得也是索然无味。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不必担心啊。我想,那解药定然在这几个纸包之中,只是我们分不出来罢了。”
丰尘道:“是啊,要是就没搞到解药也就罢了,可是明知解药就在其内,又分辨不出。这不是让人心焦啊。”
洛琬儿道:“欧阳先生医术那么好,他应该能分辨得出的。如果欧阳先生也分辨不出,这药粉可别丢了,我或许会有办法呢。”
丰尘听了洛琬儿的宽心之语,心中略略放松。道:“好吧,那你随我一道回德济堂,请欧阳先生看看。”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就不去了。你那左师叔的眼神,我看的会不好意思的。”
丰尘将洛琬儿送回住处,独自一人回了德济堂。洛琬儿回去寻了张纸条,草草几笔,又将纸条卷成一个小卷。看周边无人纵身跃上房顶,仰头吹了声呼哨。不一会,月光下就见夜空中一个黑点急速坠落,快到洛琬儿所站房顶才振翅落在她的肩头。原来是一只极为神峻的隼,顾盼之间颇有王者之气。这般猎隼,体型不算巨大,可是常能搏杀天鹅大雁之类大禽鸟,有人赞曰“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落在洛琬儿肩头的这只,更是显得通神灵动,一双尖勾利爪直如白玉一般。这隼中纯白的“玉爪”为上品,还分有秋黄、波黄等。洛琬儿摸了摸这只隼的羽毛,将那小纸卷塞入爪旁的小铜管内。道:“玉儿,去我姑姑那里!”
那隼头颈在洛琬儿面颊上蹭了蹭,似能听懂人言,振翅直插云端,不一会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