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师傅师娘的生日,逢年过节我们师兄弟都会在师傅家聚餐,我带杨晓茹来过很多次。师傅师娘都认识。
失恋也是个大事,应该可以搪塞师傅的慧眼如炬!
师傅叹了口气,“这人吧太现实,才显得真情厚意难能可贵!就这个世道,你穷了落魄了,就像是鬼上身一样,什么事都不顺。还是那句话,你还年青,有的是机会,且肯定会找到属于你的真情厚意........”
“师傅,你说的这些美好祝愿你自己都不信吧?”
他既然知道太现实,真情厚意难能可贵。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这个状况,能娶到媳妇,就算是烧高香了,还属于我的真情厚意?
师傅讪讪一笑,“总得朝好处多想想,不然怎么捱过这操蛋的人生低谷.......”
我点点头,“还是这句话实在.........”
师傅已经不是当年的师傅了。当年的师傅没有这么多话,当年的师傅嫉恶如仇,当年的师傅锐气凛然,只是几十年的从警生涯,到最后直到退休还只能是个分局正科,他似乎已经认命了.......
他老了,他豁达了,所以他的脾气就不那么大了,话也多了.......
“回头,我让你师娘给你想想,她身边有没有合适的........”
.........
我在师傅家待的时间很短,因为实在是开不了口。实在是不想打扰他的清修。
好不容易过上点好日子,何必再让他伤神呢?
但是这件事总是要解决。老师家距离香格里拉很远,差不多二十多公里。我没有打车。
我一路奔跑,跑到汗水湿透了所有的衣服,开始慢慢的晃荡。路过的人的眼神很异样,从脱下警服以后,我就知道我以后会经常面对这样的异样目光。
所以,还是父母的那句真言: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别人说的。
运动过后的多巴胺奖赏,总是可以让人很放松,人只有放松的时候思考问题才全面。
要解决这个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
回到了香格里拉,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已经是十一点半。
这个点,一般人都睡了,但是三师哥不会。
我给三师哥打了电话,“忙吗?”
“陪老婆孩子吃小龙虾呢!玥玥要吃小龙虾........”
三师哥的家庭很幸福。嫂子精明强干。唯一的女儿品学兼优,马上就要高考,很有希望冲击清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下一紧,如果三天后我一意孤行。那么,我那个乖巧可爱的侄女该遭受的冲击,又如何冲击清北??
“小兔崽子,玥玥说想你了,你赶紧过来买单!”
“在哪?”
“我们小区楼下那家虾鲜生.........”
我犹豫了下,“好!”
三师哥家住在开发区的新天地,距离香格里拉不远。
打个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他家小区楼下的这家龙虾店在文州很有名,十二点正是宵夜的高峰,生意火爆得门口摆满的几十张桌子全部都坐满了。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冲我招手,高喊着,“帅哥!这里!这里!”
我跟着三师哥没多久,就认识了嫂子和他们的女儿玥玥,那个时候玥玥才上小学五年级。从小都长得胖嘟嘟的,招人喜欢。
现在她也很胖,在人群中欢呼雀跃着,喊着,好久没见她的。
玥玥算是在刑警队长大的孩子。因为嫂子一直在省城上班。又是领导,根本没时间带孩子。
那个时候经常加班,把玥玥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放在家里,师哥也不放心,索性干脆带到了刑警队。让玥玥在那做作业。
玥玥从小嘴巴就甜,我去到刑警队的时候,她已经是团宠。
那个时候还喊我叔叔,后来上了初三,就直接喊我帅哥了。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桌的狼藉,满地的虾壳,兴奋着划拳的,郁闷的举杯的,开怀大笑的,宣泄委屈的,一切的一切,在灯光的照耀下,在月亮温柔的注视下,散发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没有人愿意不开心,没有人愿意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都会这么想........
玥玥蹦蹦跳跳的迎上我,搂着我的胳臂,甜甜的道,“帅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一旁的师嫂故作生气,“别没大没小的,喊叔叔!”
玥玥扮了个鬼脸,“要你说!我敢肯定这是我亲叔,我都不敢肯定你是不是我亲妈!”
师嫂拿起个竹签子就要打,玥玥赶紧躲在我背后。
我笑笑,“最近又看上什么,你爸妈不给你买啊?”
“看,最了解我的就是我亲亲江叔了,耐克最新款的签名版运动鞋,虽然有点小贵,可是对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而言,那不叫事,对吧?帅哥!”
我点点头,“当然!”
三师哥拉开一张椅子,“江游,三千多呢,她一个学生穿那么好的球鞋做什么?你不许买啊!过来,坐下,单你得买!”
我坐了下来。
三师哥看着师嫂,“十二点多了,玥玥明天还要上学,你们先回去睡觉吧!我跟江游喝点........”
贤惠的师嫂虽然长相一般,但是是一个女强人。她现在是家省属国企的二把手还是三把手了。
早几年前,就知道她年薪大几十万的。师哥家应该是不缺钱的。
玥玥一脸的不高兴,“江叔才来,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呢!我不走!”
三师哥脸一黑,“听话!你六点就要去早自习,才能睡几个钟头,睡眠不足,怎么学习?”
师嫂也过来牵着她,玥玥一脸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我赶紧道,“回头你把链接给我,就是那个什么签名版的球鞋........”
玥玥高兴得蹦了起来,“真的!谢谢江叔!谢谢帅哥,你最帅!”
师嫂也是埋怨,“江游,你总是这么惯着她,这样不好........”
三师哥挥挥手,“赶紧回去吧!回去吧........”
玥玥高兴的和我道别,蹦蹦跳跳的跟着她妈走了。年少不知愁滋味,才是最好的时光吧?
回头看看黑黑的师哥,愁滋味再度缠绕心头,只好举杯,“走一个.......”
他默默的端起大酒杯,两人就这么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三师哥一抹嘴巴,“有事跟我说?”
我点点头,“我是不是容易把心事写在脸上?”
“大部分时间不是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我们找你你都不理,主动来找我,谁都知道你有事!”
我点点头,“师傅也是这么说的!”
“你去见师傅了?”
“对!刚从他家出来!”
“聊了些什么?”
“就是告诉我分手了!”
三师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本来不是去说这件事的吧?”
我默然点头,给他倒酒,直到倒满,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端起酒杯,“你本来是想去他那讨个主意,或者是说让他亲自清理门户吧?”
他主动开口了,我似乎好受了许多,给自己也倒满,主动和师哥碰杯,“本来是这样想的,后来想想,还是别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修了!师娘的病还没好彻底!”
三师哥点点头,“你的事我都没有告诉他老人家,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点点头,“喝了这杯酒再说!”
“好!”三师哥豪爽的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了进去,我如法炮制.......
重重的放下酒杯,彼此,沉默........
许久,三师哥点了一根烟,“林东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可以毁了你.........”
三师哥不由得一笑,笑得很苍白,“或许吧........”
我很好奇,“师哥,你家不缺钱,我知道的.......”
三师哥点点头,“跟钱无关!”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像是浑身上下轻了几十斤一样,如果跟钱无关的话,就是说不是贪污受贿.......其实我这的怕........
每一个师哥在我心里都是一座山,那座山要是倒了,心里山崩地裂的滋味,我不认为我扛得住.........万幸,还好........
我又给他倒酒,故作漫不经心的问,“女人??”
三师哥犹疑了下,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生活作风问题大不到哪里去,我如释重负,点点头,“是个男人都会犯这样的错!”
他叹了口气,“我哥家是女儿,我妹家也还是女儿,我家也就玥玥一个。我爸妈很传统,每次见到我就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你嫂子吧,女强人一个,坚决不生二胎........”
我有些惊讶,“师哥,有.......后........了??”
三师哥闭眼,点头。
我只能摇头,苦笑,“多大了?”
“两岁多了.........”
“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
三师哥抓起酒瓶,给我倒上,“一失足.,.....那什么?”
外面有私生子这样的错误,可大可小,一般只是警告,记过处分。应该结局不会跟我这样........
我端起酒杯,“师哥!话已经说到这了,我必须得问了!”
“你是想问,林东陷害你这件事我事先知道不知道,或者参与了没有是吧?”
我点点头,这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三师哥果断的摇头,“怎么可能!我们师兄弟之间情同手足!你还刚刚遭遇这么大的挫折,我要是再去陷害你,那我不就是个畜生了!!!!”
我欣慰的点点头,“我想多了!”
“从你房间搜出那个盘子,我就质问林东,是不是他搞鬼!他当然不承认!可是后来房间的监控告诉我,就是他的阴谋。我臭骂了他一顿!我明确的告诉他,要是敢再动你,我就跟他拼命!”
我不由得心下一软,举杯,“师哥,我敬你一个!我知道,我那五万块的月薪,是你强迫林东给的!”
三师哥黑脸上难得温柔一笑,“师傅呢,一辈子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到最后估计也就是个享受副处待遇。这辈子不得志!大师哥呢,一直都在下面分局晃悠。也是没有办法。老二走得突然,二哥啊........算了........”
三师哥似乎有些动情,眼角湿润。我知道他跟二师哥的关系是最好的。
他抹抹眼角,“怎么说呢,你二哥走的那段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老天爷就不开眼........算了........”
二师哥走了快三年。他孩子两岁多。
我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就那个时候,有个女人闯进了你的生活?”
只要是个人,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就是趁虚而入的时候。
三师哥点点头,“嗯!”
确认了林东陷害我的事情,跟三师哥无关。确认了三师哥并没有犯法。我轻松了许多,就像是刚才一口气跑完了十公里之后,多巴胺给的神清气爽。
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举杯,碰杯,“师哥,我真的怕........”
三师哥苦笑,“现在是我怕了.......”
说完,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区,他目光所致的高楼的二十七楼,那里有他的家,他贤惠能干的妻子和乖巧可爱的女儿,应该马上到家.......
他怕失去,那几乎是他全部的生活,也大概是他幸福所在吧?
虽然很多时候,我们只有在失去以后,才会发现身边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的弥足珍贵。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在无知的时候,亲手毁掉拥有的一切。
比如我的职业,比如三师哥的家庭。
人大部分时候是傻的,而不自知!
三师哥叹了口气,“那个正德黄釉盘在你手上是吧?”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