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打开了她最古老的禁地
夜。茅草房的卧室里。袁荟英。袁佳怡。姐妹在畅谈。
说是畅谈,其实是较量:一场金钱与智慧、腐化与新奇的较量。
“妹妹,这些年,父母都老啦,两个弟弟又都上学去了,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都是你独揽一身,够辛苦了。”
“辛苦是肯定的,但这算不了什么,累了就休息,休息了再干。”青青回答得很自然很真挚也很坦诚。
“是呀,在这贫穷的山窝里劳动总得卖苦力,流血流汗,累了当然要休息。这几年的风风雨雨炼就了你,使你长成了个大姑娘。可怜你生在这个山窝里,没件入时的衣衫陪衬你这天仙般的相貌,多可怜多寒碜呀!”荟英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佰元大钞,递给袁佳怡,“拿去吧,赶街儿买件合体的时髦服装穿穿,不委屈自己天生天鹅般的美貌,给男人流口水,让女人气歪嘴,让我也能从中分享别人赞誉和妒忌你艳压群芳的快乐!”
“姐姐,你的钱,我不要,我真的不要!我自己有,你自己的钱你自己用吧。钱是血汗换来的东西,我不贪别人的血汗钱。”袁佳怡双手推开了袁荟英递过来的钱,斩钉截铁地说。
袁佳怡对荟英仅仅相处几个钟头的言行举止,隐隐地产生了一丝不快感。她在内心想:为什么姐姐一再声明山村贫穷?为什么在夜学班里那么大言不惭?她是说看我而来的,可为何却找不出姐妹间的半点亲情?看来,她必有来头,不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她要干什么,自己可要时时处处都得提防谨慎才行。
“妹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骗子用钱来收买你?我骗你要金钱?要珠宝?你有钱?你有多少?你有十万或百万?别推却了,这钱我又不是去杀人抢劫得来的,何必打肿脸充胖子自命清高?快收下吧,山村纵然有钱,也不如我们都市那里来得容易,山村呀十滴汗水换不来一分钱!”荟英先声夺人。
“你不是骗子,你是个大好人!大好人就不应该张嘴闭嘴赞赏金钱财富贵、举手投足贬低贫穷没落!拜金不是真君子,贪财不是大丈夫,济贫才是善良者,怜穷方是大好人。山村虽然不比都市富有,但也不像以前那么穷。钱我有,衣服我也有,我不要你的钱就是不要嘛!”袁佳怡的态度很强硬。
“那好吧。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袁荟英边说边收起钱,“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钱多少时髦服装?”说着动起手来拨拉几下箱子上挂着的锁头钥匙。
“衣服在母亲的柜子里,你要看自己去看,这箱子是我个人禁地,外人与狗不得入内!”袁佳怡死守着她那一亩三分地,从姐姐的手上夺回了钥匙。
“你把我当狗?难道你这里面有金猫?还是有天大的秘密不难告人?”袁荟英见妹妹夺回钥匙,她就更加肯定箱子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坚定了她非打开看看不可!
“你是法官吗?敢闯我的禁地?敢搜我的东西?我就没一点隐私权吗?”袁佳怡本想这么反驳荟英,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姐姐是长辈,长辈如母,由她性子吧,反正我坚持做人原则,不让她做得太出格了就可以啦。如此想着,又掏出了钥匙丢给了荟英。
荟英捡上钥匙,开起了箱子。
一箱满满的衣物,折叠得四四方方棱角有致,堆放得整整齐齐毫不零乱,有花的、白的、粉红的、蓝的……;有棉毛布有纤维料;有旧的有半新的更不乏崭新的。全都是素雅美观的山村少女装着,没有城市坦胸露乳的时装。
山村女孩子最古老的禁地,就是养在深闺时给她置来的一只木箱。富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所置的木箱是红木或桦木精制而成的。山里桦木自古以来没人种植过,都是山野里野生野长出来的,而且长在那些险要的山岩绝壁上。所谓的“山中常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指的就是这种桦树。年过八九旬高寿的老人们,还常常自诩为命属木桦,指着山岩绝壁上的桦木唱山歌:
我命是木桦,
立白崖皙皙。
孙悟空来爬,
都会摔下来。
你说孙悟空来爬的树,都还掉落下来,这样的木还不金贵吗?用这样的木材来给养在深闺的女儿做制作箱子,足够见证父母对女儿的具重!
虽如是,但可可西里的女儿却不如山外人对女儿的具重。这可可西里还残存着封建余毒,有重男轻女的严重倾向。
袁荟英是知道妹妹这个箱子有多大有多宽,能装多少少女的衣物的。十年前,妹妹还少,这个箱子的主人是她的。她出逃了,主人自然属于妹妹了。
这个箱子的木料,不是桦木,而是金钢木。可可西里的山里基本上不生长有桦木,而金钢木全部占满。金钢木木质不亚于桦木,木质坚硬,无虫能蛀,用来制作家具,沉重稳妥,日久乌黑光亮油滑,不易损坏。
家中有一样用金钢木来制作的家具,日久年深,便是一样可贵的传家宝。
母亲嫁给父亲袁风云后,这个传家宝的箱子便属于母亲的私有物,常把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进里面去,还有自己的梳子镜子什么的梳妆品也一并收集进里面去。如有私房钱,必定也珍藏其中。
母亲生产儿女后,嫌拖带儿女时常常衣物脏屎脏尿,不愿把衣物再折叠装回箱子,怕藏污纳垢有辱了这件家宝,就把衣服简单过水后往篱笆墙上一挂,省了折叠的功夫,任由屎尿裤在篱笆墙上发酸发霉也不管,到要穿戴时再拿拍拍打打,往身上披去,皱巴巴老土老土的不说,还发出难闻的气味……
箱子传到荟英手里,她还没把箱子的四个角落看清楚,便弃下出它逃了。到了袁佳怡的手上,这个传家宝才真正地发挥了纳衣藏宝的作用,袁佳怡不但把衣物折叠得棱角有致码在箱里整整有条,哪边放新衣,哪里存旧物,还把自己的发卡装饰品码在里面,一看便知道她是个有心计对生活充满信心的人。
荟英打开箱子,见妹妹码得一箱整齐的衣物和饰品,心突地一颤,便一件件地翻看着,脸上渐渐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看了好久一会儿,荟英就毫不在意地讪笑道:“土货当珍宝,值得,值得!这些珍宝会将你点缀得赛过西施,美艳绝伦!”
袁佳怡明知荟英在嘲讽她,她也反唇相讥道:“是啊,只有穷山沟里的蓝,穷山沟里朝霞的艳,穷山沟里七彩的虹,穷山沟里最朴素最原始的天然色彩做成的土老货,才能彻底地衬托出我一个平凡得像穷山沟一样的劳动者的美!如果我穿上了像你那种的时装,我会立刻变在了蟆母。那时候别说你想借福沾光,不把你羞死算是阿弥陀佛了。”
荟英万分无奈,无言以对,只好干翻着箱里的衣物。
半晌,荟英翻到了箱底层,那底层有一个用一张翡翠的纱巾裹着的方形包儿。荟英好奇地翻出这个压箱底,打开包儿来。
包里并非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褪了色的洁白的衬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有什么稀罕值得珍藏呢!”荟英在心里轻蔑着,拿起这件衬衫的一个折角用力一甩,她想甩开这件当作古董来珍藏的衬衫看看,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玩戏儿。不料,竟甩飞了一大叠钞票子,满屋里飞落,足有百来张面值二十五十不等的钞票。跟着甩飞的还有一个小本本,荟英拾起一看,原来是一本存折。翻开一看,里面写上的汉字虽不很多,可她一个也认不着。但“.00元”这个数字她却很熟悉。她整天与钞票打交道,她认得阿拉伯数字,她知道这个数字有多大。她费了好大劲,才拾完了飞落一地的钞票。她已没心思去理睬这些甩散的钞票有多少,她只知道自己甩落的自己捡,像孩子打翻豆子怕老人责备急忙捡着的那样。
荟英捡钱的时候,显得没好气。荟英没好气地拾完钞票,抖开衬衫正要重新包装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衬衫原来是男装。这个发现,让荟英吃惊不小。于是,荟英便两手捏起衣领,翻过来倒过去地看,还看到了这件衬衣有墨迹。近朱者亦,近墨者黑。这件衬衣还得是谁的呢?荟英满腹狐疑地问:“这件衬衣是怎么弄来的?”
“当然是从他手里接过来的呗!”
“什么?他?他是谁?”荟英明知故问。
“刘江啊!”青青直言不讳坦然说道。
“嘿!刘江,你怎么样迷上了他?有眼无珠呀你?”
袁佳怡对荟英翻箱搜寻这种行径早已有点忍气吞声了,如今荟英又连环追击式提问,她就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她知道荟英没怀好意,她必须翻腾怒吼排山倒海了!
袁佳怡愤然立起,严厉反问:“你又怎么样迷上你城里的那个丈夫?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长咋样?是虎头蛇尾呢还是四不像?十年了,你带他来过我们家了吗?”
说起荟英的丈夫袁佳怡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父亲袁风云和母亲素琴也不认得荟英的丈夫是何许人,长相怎样,姓甚名谁,更不晓得他的家庭景况职业道德如何。他们只是无端地知道荟英与一个来收山货的城里人私奔了,和这个人结婚了。袁风云和素琴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城里做生意很有钱很有钱的商人,自己有了个富商的女婿;袁佳怡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个城里最富有最富有的商人作妻,自己有个富商的姐夫。至于他们干的是什么生意,生活是怎样,袁佳怡以及父亲袁风云母亲素琴就根本不知道了。可可西里的人也没有人懂得这些,荟英私奔后也未回山过,所以她如泥牛入海一样杳无音讯,人们毫无知觉有关她的信息。这几年山里的人们都在忙着创家立业,没有谁去顾及这些了。
“我迷上他的万贯家资呀。”
“我也迷上了他的万贯家资!”
“刘江家有什么称得上万贯家资?不知丢脸!一个不如猪窝的茅舍,孤的孤寡的寡残的残,躺着的坐着的等着吃白饭。还给他戴顶万贯家资的高帽子,真不知丑啊!跟着他,小心你这辈子又落下个四婶,当猪混!”
不要看袁佳怡平素里在父母的斥责和毒打面前不气不恼,在别人的讥讽面前低头不语,可在姐姐荟英的耻辱面前,她却拿出了她真正的人格来,对姐姐荟英怒不可遏!要不是荟英作为姐姐排行在先,袁佳怡真想冲上去揍她几个嘴巴。正因为荟英作为姐姐排行在先,尊敬长辈已成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她才强忍胸中燃起的怒火与荟英斗智斗勇起来:“刘江家确实很清贫,完全是你说的那个样。可你却违背了一个真理,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谁说他清贫得一无所有?学生的茁壮成长、可可西里的日益富强,那便是他的万贯家资!你纵有千金在手,不如他一枝怀身。他有的是知识,有的是治穷本领,他是精神的发财翁!我就迷上了他这个发财翁!你的丈夫有什么好迷呢?”
“嗨!你才真的不识好歹呐!他家哪,都市里首屈一指的亿万富翁!难道还比不上你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沟吗?你这个山沟里累死累活才得有那么几分臭汗钱就自以为顶天了。说来吧,你这个穷山沟里纵然能使你富得流油,也仍不比城里的乞丐富有!”
“姐姐,我求求你不要把山村看得太刻薄了吧!你这么说,难道生你养你十多年的山村就分文不值了吗?你这么把山村看得分文不值,你又对得起生你养活了你的山村吗?你呀,简直是过桥丢棍翻身忘本!本来我们就是同一山贫瘠的土地同一口苦涩的井水供养大,和‘同乳共胞一体分、煨干就湿母艰辛’没什么两样,我们都应报予母亲一腔热情,为她打扮,给她梳妆。如今你跳出了山门,脱离了曾经养育过你的这片苦海,就厌恶起这片苦海来。这还不够,还要我也和你一同厌恶起这片苦海来。可我不是你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你做得来,可我做不来!人的理想不能强求一致,你的理想是追求荣华富贵,而我却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献给生我养我的穷山村,何必在这方面要强求我非与你同道不可呢?个人的终身问题也容不得别人的干扰和牵强啊!”
“妹妹,我非此意,我是想为你好……”
“那你为何又用计挑拨,非把我和刘江拆散不可呢?”袁佳怡打断了荟英的话很愤慨地说,苦涩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荟英怎么知道袁佳怡对刘江的爱恋已经达到了“曾经沦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非刘江不嫁的崇高境界呢?在袁佳怡的眼里,一切只图享受荣华富贵毫无半点艰苦朴素、毫无半点奋发向上对人们有贡献的男人,都是庸俗、低级、不堪入目的贩夫小卒和无能小辈!
刘江不是这样的人。刘江是个有主见、有远见、有能力去成就一翻大事的人。如果,她失去了刘江,就似乎万物失去了太阳的光辉。所以一想到荟英用计挑拨拆散她和刘江,她怎么不义愤填膺质问荟英还落下泪来呢?
落泪并不是怯懦!
“妹妹,我的好妹妹,听我说吧。”姐姐一面好言掩饰,一面掏出手绢上前去替袁佳怡拭泪。
袁佳怡一把推开了荟英伸过来给她拭泪的手,抬着袖子抹了一把泪,大声喊:“说!你说呀!我都听你说!”
荟英倒很心平气和起来,好像没有半点造作,很神秘地说了起来:“妹妹,你知道吗?一个姑娘的最大本钱是什么?是能干的四肢还是上帝赐给的绝世佳颜?告诉你一个窍决吧,一个女人能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捡来幸福享尽荣华的资本,不在于能干的四肢,而在于上帝赐给我们的绝美姿色上。你长得如花似玉,不亚于东方的维也纳。仅凭这一点,你就完全可以到都市里去图个雄福,享尽世上的一切富贵!你为什么要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屁股被烈日烧焦仍换不来一碗粥喝?”
荟英认为自己已搬出了胜世绝招,这绝招必能赢得袁佳怡的心。在都市,再乖巧的猎艳,只要她一搬出比绝招,没有哪一个不芳心摇拽受制于她的。可袁佳怡却愤然而批驳:“乱弹琴!用姿色去捞取幸福,那是狗娘养的!太卑鄙太可耻了!我有强健的四肢,傲岸的体魄,我要好好利用它去给自己造福!我没有那份用自己的姿色去捞取幸福猎得荣华富贵的心,我也没有那个福份,我更不稀罕那种生活!”
不能不承认,袁佳怡说的是对的。
荟英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一个都市里的常胜将军在与一个穷山僻壤的山村姑娘交锋时,却一败涂地。荟英一时语塞了。
她觉得她的自尊心从未受到如此的伤害过。她心里有一股发泄不出来的怒气在鼓涨,归省还不到半天,她就处于一种歇欺底里的悲哀与失望中。
这完全是一种斗败的无可奈何的情绪以及一种狭隘的嫉妒。这种情绪,这种嫉妒,给了她一种想发泄的念头和想东山再起的欲望。这种欲望使她的眼神振奋,使她的脑子灵活,使她从气魄与意志上产生了一种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产生一种不顾亲情的胆大妄为。她带着一腔受过伤害的口气说:“妹妹呀,我说的话,你都充耳不闻,难道你就没了我这个作姐姐的在眼里吗?你尊重我了吗?”
袁佳怡已捉摸透了荟英的秉性。如果她暴跳如雷,凶猛如虎,荟英立刻就会乖如一头绵羊。而只要我像只绵羊,荟英就会威风凛凛,大放城市的富豪屁。
“尊重你并不等于俯首听命任你摆布!强求别人改变意志去接受自己思想的熏醉,太不应该了!”
“妹妹,我没有强求你接受我的意见。只是,我想,作为一个姐姐早比你见几年阳光、早比你吃些盐巴权当一个长辈吧。作为一个长辈应尽点义务教育自己的妹妹正向生活……”
“我不偷不抢、不打不砸、不懒不赖、不奸不诈、不图不利不行不轨,你教我干什么?教我去卖淫?教我去接客?”青青打断了荟英的话,发泄着心中对荟英的愤懑。
“非是此意,我只想对你说几句心里话而已。你爱上刘江我无权反对,只是我想如果你真的嫁给了他,日后寒寒酸酸的,叫我这脸往哪儿搁?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家的那个遗传性寡残。万一降临到你头上,弄你个半死不活,叫我这辈子怎么和你往来?”
袁佳怡被荟英的后一句话震住了。袁佳怡想,贫穷,可以用勤劳的双手去改变,而荟英的“半死不活”和人们所对她说的“免得又来了个四婶倒你八辈子的霉”这些话,把她拖入了痛苦的深渊中,一个个可怕的镜头浮现在她的眼前:孤寡,残疾,一拐一瘸,佝偻在床…
是啊,难道她的未来、她的子孙就要跟孤寡、残疾、一拐一瘸、佝偻在床维系在一起吗?万一自己又变成了第二个四婶,别说要支持刘江更好地工作,反过来不但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还断送了刘江的前途。想着想着,她的心颤抖了,痛苦的泪水簌簌地往下落……
确实刘氏遗传给四婶的病很怕人,怕得所有的女人都远远地躲开刘氏的未婚男子,甚至发誓不与可可西里的刘氏通婚,人们害怕他们的女儿与刘氏的男子结婚,又落了个四婶样,倒她们八辈子的霉!
四婶名叫月圆,未出嫁时她真有如月圆之容貌。年十六时父母把她从巴凤山区许配到九云山区刘氏的一个四叔为妻。她人很勤快,在队里争工分,所有的劳动力中她的工分年年都是的最高分。婚后生下了三男一女,三男长得特别健康,可那女的却偏偏长成了棵弱苗,呆头呆脑的,走起路来一脚长一脚短一脚高一脚低,慢腾腾的还东瞧瞧西望望,唾涎没哪时不有一尺长;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没哪句是正经的。生长这么一个痴女还不行,月圆却逐渐也变成了女儿的样。再到后来,两母女卧床不起了,最后死掉了。
月圆是在家死的,可那痴呆女却被抬到远离山村的野外去死。人们说是刘家祖辈就有这种病人,这是遗传,谁家女孩嫁给了刘家,谁就染上这种病。女子都怕倒八辈子的霉,都没有谁愿意嫁给刘氏的男子;老人都怕女孩倒八辈子的霉,都不许配女孩给刘家。这样,刘家就多了光棍,于是又多了一种遗传叫做孤寡。致于残疾,就说不清道不明是哪个朝代哪个刘家的拐腿折手的给遗传下来了。
总之,刘家就有这些遗传基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