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培训班人群散完，欧阳也没有同我讲一句话。
我从欧克辞职的事，他表现的无所吊谓。别人揶揄他“私藏我这样的人才”的时候，他也不置一词。
但他和我都知道，陶楠和艾莉的眼光一直在我俩脸上逡巡，我除了往张铁锤身边站，好像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
我一直在考虑，下学期要不要从这个培训班自我辞退。
我坐在张铁锤车上，他不回答我这个问题，先问我，“你的瘸子哥没来看病，对吧？”
“没有！”我答道。
我哥上次来看病，我发信息给他，让他帮忙约医生的时候，他正和倩倩在外出差，在回来的路上就出了车祸。
“那种场合，你不想参加不去就行，可是培训班，你要坚持到底，我们这个结业证，在圈子里还是有一定含金量的，而且，四期之后，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培训班的广告语。我就是看了这句话，才果断筹钱报班的。
我相信张铁锤的话。
“听儿歌康复的事，听说是你给张姐建议的，谢谢你。”张铁锤真诚地说道。
“倩倩妈不知道是我的建议吧？倩倩妈不想我和欧阳再去看望倩倩的。”
我怕倩倩妈知道是我的建议后，会反对。
“柯阿姨不知道，张姐只给我说了。因为我发现这个儿歌对倩倩有点作用，我就问张姐是怎么想到的，张姐就对我说了。”
张姐是张铁锤给倩倩找的护工，她自然不会隐瞒给她发工资的人。
张姐曾躲到公厕里给我打电话，惊喜地告诉我说，倩倩听到这个儿歌时，眼睛会转动。
“倩倩妈去病房，看到我一边给倩倩按摩，一边给倩倩放《小白菜》的儿歌，倩倩妈当场就哭了。
她问我是如何想到给倩倩放这首歌的？
我说我们当护工的，要根据病人的情况，尝试各种康复方法，亲人的呼唤和病人熟悉的音乐是最能唤醒病人意识的。我说这话的时候，张总也在的，我没有透露是你的意思，我看倩倩妈有点排斥你和欧总。
然后，倩倩妈就让我关了手机音乐，她亲自给倩倩唱这歌，倩倩的眼睛转动了好几下呢，我们都高兴坏了。铁柱，你这方法真管用，我就知道你行。好了，我不能说了，一会倩倩妈就到了。”
张姐挂了电话。
因此，我并不想从张铁锤这里了解倩倩的情况，因为他知道的，我通过张姐都知道了。
培训班照相结束后，我靠近张铁锤的耳边轻声说，我想坐他的车回去。
聪明的张铁锤一定知道我又想从他这张大嘴里了解到什么情况。
倩倩已经这样多时了，他应该可以告诉我一些别的事情了。
“我想知道陈总和欧教授的事情。”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因为圆圆给我打电话说过，她听见欧阳和陈总在512房间里吵架，吵得很厉害，她假装路过，听见陈总对欧阳咆哮，“不是看你是欧艺的哥哥，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欧阳同样咆哮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不是看在欧艺的面子上，你还能坐在这里？！”
我就赶紧让圆圆躲到值班室里，不让在512房门口来回经过，她也知道那里面是有监控的，她就是再想盯着陈总，也不能偷听人家的谈话内容，说不定得知别人的谈话内容就是一种危险。
圆圆很听话地挂了电话，不再去512房间打探情报了。
但是，我好奇了。按说，陈总是欧阳的继父，他们不该这么针锋相对的，甚至从谈话内容来分析，简直像是死对头。
这疑问，我自然是不能去问欧阳的。
张铁锤犹豫了一下，说道：“欧阳爸爸失踪多年……”
我打断他的话道：“他爸爸也是缉毒警察吧？”
张铁锤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道：“杨铁柱，太聪明真不是一件好事！”
我叹了口气，听张铁锤继续说道：
“欧阳爸爸多年杳无音信，欧阳那时还小，陈总对他们母子各种照顾——我不知道陈总是如何认识欧教授的。但欧阳一直不接受陈总，欧教授也没有向法院报欧阳爸爸失踪宣布自然死亡，因此，欧教授和陈总一直没有结婚，但是，他们生了欧艺。生了欧艺之后，陈总和欧教授的关系好像远了一些，也许是陈总年纪逐渐大了，欧教授年轻时是很漂亮的。”
“是的，就是现在看来，欧教授依然不减当年风姿。”我插嘴道。
“是啊，欧阳遗传了他妈的样貌，但是欧艺却遗传了陈总的，呵呵。”
陈总个子低，但长相尚可，只是和欧教授无法比。这样说来，张铁锤也不是真心喜欢陈总的。他以前就对我说过，人与人，因利而交。
“目前，陈总和欧教授只是朋友关系吗？”我问。
我想替圆圆找个与陈总好上的借口。
“那倒不清楚，也许比朋友更像朋友。你没听欧阳是怎么称呼陈总的吗？”
欧阳称呼陈总，不是继父，不是陈叔，而是陈总，甚至军哥。
看来，他是真不认可陈总。
“那陈总和欧教授会各自再找吗？”我不死心。
“会的吧，欧教授不知道，但陈总是不缺女人的，你应该清楚。从法律上讲，他们都是自由身。”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么，张铁锤就没有理由再看扁圆圆了，也就不能看低圆圆的闺蜜了。
“你是喜欢文学的，你应该知道塞林格那句对爱情的描述:‘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说实话，我不太理解。
我以为张铁锤是在向我表白：他爱我，又怕伤害倩倩，所以又收回手。爱不一定要结婚，要生子，要有性，也可以是隐藏的情感。
比如，陈总和欧教授。
比如圆圆对陈总。一想到圆圆，我就觉得她蠢，不配当我的闺蜜，无怪乎张铁锤看扁她。圆圆太不了解陈总了，她在陈总面前只有自卑和温顺，像朵没有骨架的雏菊，这样是得不到对等的感情的。
但她依然在关注着陈总，不肯远离那个512房间。她是想触碰，不想收手的人。
张铁锤从后视镜里看见我迷茫的眼神，咳嗽了一声，提醒我回答他的问题。
这要是搁在以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骂他人渣。可是，张铁锤他正在为倩倩而悲伤，我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能给他安慰，就不要再踩他一脚了吧。
见我依然不回答。
张铁锤又说道：“就像欧阳对你的感情，想触碰又收回手，你也许也是一样的，你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