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再说长渊收到急信,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得知叔父福长安因阿附和珅已被定罪斩监候;另一位有血缘还可称叔父亦可称姑父的付瑶浦也在得知有人把他在福建任职时的贪腐罪证交到嘉庆帝手上、迟早难逃查处后,本就久病不愈,因急火攻心,身体的毒疽发作,已卒死于军中。一时间,显赫了几代的富察家族成了只要有新朝新臣再哈口风就能坠塌的大厦。所以即使失去亲人,可怕引来风吹草动,富察家族上下只能屏住呼吸忍伤忍痛。长渊也不例外。
富察氏目前没受牵连的仅有福康安那一脉,且承袭了贝勒爵的德霖刚被封为銮仪卫銮仪使。
长渊去找德霖,请他在新帝面前说些好话,看在富察氏一族几代是忠臣良将份上,免去富察家四兄弟中仅剩的一位叔父死罪。
德霖升官加爵靠的是父亲的功绩,他倒好说话,但其福晋晴晴不答应,说他们趟浑水不能连贝勒府也弄浑浊。
德霖问长渊:“付大人在福建任职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他与谁有过节?那人看似存心要治付大人的罪,才收存已过去十多年的罪证,还处心积虑交到新帝手上。”
长渊思索、摇头,反问:“灵巧得太上皇宠,听内线人说查处苏广图时,那些证据传到了太上皇手里,而太上皇念富察家族几代忠臣良将、没把它们拿出来……灵巧怎就没留心这些事呢?”
德霖吸一口烟道:“灵巧是个废物!”
长渊瞥一眼他的烟袋:“你吸的什么烟?”
德霖目光闪过一虚,把烟袋和烟杆往桌底一搁,“没什么特别的,朋友送的,给我尝口新。”
长渊从广州关口回来,对“烟”尤其敏感,他狐疑瞅着德霖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又不抽烟,有啥好看的。”
“德霖,你千万别沾染那玩意!”
“哪玩意?不明白你说啥?”
长渊正欲弯腰强要过来看个明白,晴晴撅嘴甩手进来了,怨声载道:“灵菀又跑府门前哭哭啼啼了,每天这样,家门都被她哭衰了,老祖宗和夫人也不去管一管。”
“菀妹妹在府门口?”长渊惊奇问。
他回来倒是听说灵菀真疯了。原因是多郡王不待见她,她装疯把多郡王与爱妾所生之子丢进马圈被马踩死了,多郡王恨极,可碍于岳父付大人当时得势,加上其妹灵巧也得太上皇宠,又考虑自身仕途,多郡王忍下这口恶气,但发誓生死不再与灵菀相搭理,把她置于偏院,任凭自生自灭。
太上皇驾崩后,一朝君主一朝臣,新帝大清洗,富察家族根柱——福长安、付大人自腐自塌;原有所指望的灵巧被移进更深的寿安宫耗命等归尘土;又听说灵菀一心想困死在宫中的看似不声不响却实际改变她命运的贱婢乐儿、竟得到了新帝奏准出宫修行、还是打着为大清祈福的忠君之名脱离深宫管束的;而多郡王怕受牵连、更是一封休书逐灵菀出府。她能倚仗的都倾倒,她要毁掉的却总能破土重生……一切让她活着获得快感的希望都破灭了,装疯的灵菀真疯了。
晴晴撇嘴:“可不是,你把她带回去,省得在外头丢人现眼。”
“多郡王太过分了,竟在此时落井下石,逐她出府。”长渊责备。
“还真别怪多郡王,只怨她自食其果,若成婚后能安守本分、贤良淑德,今日她不止稳坐郡王妃之位,还能拉娘家一把不是,可她偏心野不羁……”
虽晴晴说的是事实,但灵菀毕竟是她的表姐兼自小相伴长大的闺蜜,怎能在其落难关头冷言相讥、避而远之呢?
长渊无暇理论,他匆匆告辞这对冷漠的夫妇,向贝勒府门口走去。
在门口没见到灵菀,他问门房,门房说没见到什么郡王妃,只有一个疯婆娘、已往西街口去了。
长渊上马车,命贴身随从赶车沿街找,马车经过多郡王府门口,却见府大门紧闭。长渊停车上前敲门,问灵菀是否已回府?门房却说不知灵菀何许人。长渊愤怒。门房说他是奴才,他只按主人交代的说……长渊一阵心凉,昔日一起骑射狩猎、把酒言欢、自诩缟纻之友的一群同龄玩伴,在你落难时都成了不相识的陌路人。
他上马车,继续沿路找,可到了街尽头也没找着,正纳闷灵菀往哪走了消失那么快?他的马车转到了护城河边,瞥见一群人围在岸边柳树下喊有人跳河自尽了,他内心一惊,赶紧跳下马车上前查看,果然是灵菀……
问围观的人她如何落水,纷纷表示不知情,说他们也是路过,见水面飘了团红衣裳才猜想是不是有人落水,用竹篙去挑,果真是人,卖糖葫芦的一对父子忙下水把她捞到岸上施救,可已没了气息……
长渊蹲身去按压灵菀胸口,看是否还有救,却发现她腔内无水,颈部还缠了一条打了死结的丝巾,他立刻警觉灵菀是被人勒死后才丢进河里的,怪不得他告别德霖、从贝勒府内书房走出大门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找不着她了,敢情有人在贝勒府门前或附近就掳了她……
谁?她已经疯了,是谁连一个疯子都不放过?他在心里吼叫,抱起已冰冷的灵菀上了马车。
尽管乌拉纳氏看到死去的爱女当场哭晕过去,但也不敢去找郡王府讨要说法,终究是灵菀有错在先,加之如今朝廷中枢风声鹤唳,先帝已对付瑶浦福建案睁眼闭眼,新帝也看在他已病毙,没抄家问罪。崇赡还算有用,新帝没把他与父案牵扯,半年前封他四品都蔚,派往四川督送军粮。
儿子是付家唯一翻身希望,乌拉纳氏不想引来新朝大臣们的围堵目光,她静静把女儿安葬了。
长渊却暗中寻查勒死灵菀的凶手。
他怀疑是多郡府报复灵菀杀子之仇,才先休后派人勒死她。可他的得力手下山猎仔细查询一翻,也没找着多郡府杀害灵菀的证据,反而听河边人说那地方是桥下又是路转弯,还有几棵柳树挡着,有人坠河很难发现,期间倒是有几辆马车匆匆过桥,其中一辆在转弯处慢了下来,但很快又加速走了……
长渊眉头一紧,稍思忖后道:“可能就是慢下来那辆马车把灵菀抛下河的,有人看清是哪家府上的马车吗?”
山猎回:“说经过的都是普通马车,看不出是那家府上的。”
一时半会儿查不出凶手,长渊也只能暂时放下去处理别的要事。
他想见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