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望是七岁那年在南州府横溪路榷场被越王买下的,花了一张十贯的交子。
那时,他被打折了一只手关在狗笼子里,两天滴水未进,他以为自己会像条野狗一样死在那个狗笼子里,结果有人花了十贯钱买下了他。
那个曾拳打脚踢把他往死里打的男人眉开眼笑地收下交子,连呼“贵人大善”,然后手脚利索地打开狗笼子将他扯了出来,说:“你小子可真是好运道,这是遇到了贵人呐,快快跟着贵人去过好日子去吧!”
他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好运道……温南望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以为幸运终于开始怜悯他时,那个买下他的“善人”看着他时那种奇异的、兴味盎然的眼神。
那是一种仿佛在打量什么稀奇古怪但又有趣的事物的眼神,他像在看一个有趣的、猎奇的物件,或是什么有意思的宠物,唯独不像在看一个人。
“可别轻易死了啊。”
“我等着你乱了这天下呢……”
“你既然命格奇特,那也应该轻易死不掉吧。”
“我有点好奇,你应该轻易死不掉吧?”
然后,越王给了他一把剑,让他去杀一个人。奈何还未等他靠近那个目标,便踩到松动的石头,滚下了山崖,侥幸未死,后来才知道,越王当时让他去杀的人,是皇帝。
越王周云止是先帝第九子,今上登基后封为越王,生母是宫婢出生,生下这位九皇子之后迅速失宠,他自幼便是后宫里的透明人,无人为难也无人在意,直至他在太学院读书时一鸣惊人,显露出了出众的读书天赋,他的处境骤然艰难起来,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不过这一切,在先帝笑称他的九皇子是个不通俗物的“书呆子”之后便有了改变,“书呆九皇子”因此出了名,他后来沉迷修习道法,不问俗务,也因此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对这个省心的儿子和弟弟颇为不错。
温南望想不通这样一个看似温和无害的贤王为何会令他去刺杀对他还不错的皇兄……而且当时他年仅七岁还折了一只手,唯一的可能性大概就是想试试他会不会死吧。
他侥幸未死之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走动,越王又出现,把他丢回了南州府横溪路的榷场,要他清除榷场里的人口买卖和铜钱交易,这一次他真的差点送了命。
他便是如此这般一次次被越王丢入绝境,偏偏一次次都能死里逃生,越王对他的兴味也越来越重,终于在十岁那年,他又一次死里逃生之后,他被越王带回王府,收为第十三个义子。
所以他不知道他那十二个义兄是怎么来的,但他,绝对不可能是越王选定的继承人。
谭元不知道信没信,但却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你跟着那位盛姑娘,有什么发现吗?”谭元问。
温南望摇头,又倒了一杯茶喝。
“我回来可也没闲着,找人查了查这位盛姑娘,怪有意思的。”谭元笑呵呵地道。
温南望也给他倒了一杯茶,“说说。”
“集市上那两个摊主说得不算夸张,据传这位盛姑娘出生之时手握金饼,她爹盛长桥吹嘘她是商祖转世,天生气运不凡,结果你猜怎么着,果然她天生好运,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情必然事事顺遂,盛家牙行更是一路做大,她爹盛长桥成了京都各大牙行的行首,风光得很呐。”谭元说着,瞥了温南望一眼,相比之下他这十三弟,可是是个地地道道的倒霉蛋,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你就查到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温南望冷声道。
啧,恼羞成怒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