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元英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又匆匆回来了,岑姮忙悄悄起身走了过去,问他:“爹,问过金荷了吗?”
岑元英摇摇头,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为何不问?”岑姮有些着急道。
岑元英看着她,低声道:“她们都死了。”
“她们?谁?”岑姮心中猛地一跳,紧上前一步,有些慌乱地问。
“你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岑元英回答。
“竹姿和金荷?”岑姮颤抖着问。
岑元英叹了一口气,点头。
岑姮脚下一软,若非岑元英上前一步托住了她,她大概便要坐倒在地上了。
“怎么可能……她们方才还好好的……”岑姮流着泪喃喃,她忽地一顿,抬起一双泪眼看向父亲,“……是杀人灭口。”
岑元英点头,他看了一下堂屋里的来来往往的人,再看看控制不住情绪的岑姮,拉着她去了书房。
岑姮被父亲带到书房,忽地想起一桩事,忙道:“爹,金嬷嬷肯定知情,金荷是从金嬷嬷的梦话中猜到端倪的,金嬷嬷才是知情者,得赶紧把她保护起来……”
岑元英摇了摇头,“已经晚了。”
“什么?难道金嬷嬷也……”岑姮不敢置信地问。
“不是,金嬷嬷失踪了,我差人去找她,她已经不见了踪迹。”岑元英道,这么说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岑姮没有注意到父亲眼里的晦暗,只咬住唇,有些神经质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怎么会,这可怎么办是好……难道就任由母亲这般枉死吗?”然后她忽地转身,拉着父亲的衣袖道,“爹,我们还是报官吧,让官府来查!”
“不可。”岑元英断然否决。
“为什么?”岑姮一脸哀切地问。
“你哥手脚被废,你先前遭人绑架,还有你娘的死,你身边两个丫鬟的死,甚至是金嬷嬷的失踪,都是同一人所为。”岑元英缓缓开口。
岑姮被这话惊得面色煞白,“那人是谁?”
岑元英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亦不知,只知此人和你母亲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不管是废了你哥的手脚,还是绑架你,都是为了折磨你母亲。”
岑姮缓缓瞪大眼睛,可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报官呢?我们明知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也不能给母亲报仇吗?”
“姮儿,爹老了,爹只有你和你哥两个亲人,爹的生死无所谓,但爹不忍看到你们兄妹再出事。”岑元英一脸哀戚地道,“那人隐藏在暗处,不知身份,不知来历,但从他废了你哥的手脚,再到将你掳走,可见此人不仅身手过人,还颇有势力,如今我们在明,他在暗,若是再招惹了他,你们兄妹危矣……“
“所以,爹的意思是……母亲的死便了结了这一桩仇怨,因为他只是和母亲有仇,母亲死了,这桩仇怨便这么过去了?”岑姮张了张口,颤抖着轻声道。
岑元英缓缓闭上眼睛。
“这件事,哥哥知道吗?”岑姮又问。
岑元英点了一下头。
岑姮垂下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岑元英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脑袋,就如同小时候那样,他放缓了声音,“爹知道你最懂事,你好好想想,在书房休息一会儿再去前头吧。”
岑姮点点头,目送父亲走出书房,眼中有些迷茫。
真的……就让所有的事情都至此为止,让所有的仇怨都随着母亲的死而烟消云散吗?
岑姮正迷茫着,窗外突然有丫鬟经过,在悄声说话。
“夫人一死,小姐就可怜了……”
“是啊,才刚过了定,明明正是大喜的时候,夫人却这么去了,难道是因为夫人不同意这门婚事才……”
“当然不是,夫人那么疼爱小姐,先前小姐被贼人掳走,那些贼人胆大包天要夫人最珍爱的凤鸟冠去赎小姐,夫人也同意了呢……”
“你怎么知道凤鸟冠的?嘘!这话可说不得!祸从口出知道吗!再胡说八道别不明不白地被人给灭了口!”
“……啊?我只是偶尔听了一耳朵,不知道轻重,我什么也不知道回头别犯了忌讳,好姐姐,你便同我说说那凤鸟冠是个什么来历,为何说不得?”
“我只跟你说这一次,你听过记在心中就行,万不可再传出去,不然你我恐有性命之忧……”
“好, 我记下了,姐姐快说。”
“那凤鸟冠原是宫中之物,被先皇破格赐给了当时最受宠爱的公主……”
“啊?那为何会在夫人手中?”
“别再问了!”
声音渐渐远去。
岑姮忙不迭上前推开窗,可窗外什么人也没有,那两个丫鬟已经走了,她慌忙冲出书房去寻,却怎么也找不到方才在窗边说话的那两个丫鬟,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弯下腰,手撑着膝盖直喘气,脑海里却一直在想着方才那两个丫鬟说的话……总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她困住了似的。
然后,她陡然间,便忽然想起了那日她在屋外不小心听到爹和娘吵架。
——“我怎么冷静!他断了瑜儿的仕途!他把我的瑜儿变成了一个废人!他在报复我……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我堂堂公主之尊已然沦落到现下这副境地!他为什么还不满意!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你竟敢打我!岑元英你竟敢打我!你是疯了不成!我堂堂兰叶公主下降于你!我要杀了你!我要告诉父皇让他杀了你!诛你九族!”
——“岑元英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你是怎么跪在我父皇面前发毒誓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是怎么进的内阁!怎么当的大学士!”
母亲……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