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枫之所以能读书,都是柳青柏要求柳富贵这么做的。
八年前,村里去充军的人没战死的都回来了,独不见柳青柏回来,他只让人捎回来三十两军饷,说是以后每年都能捎这么多回来,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柳青枫送去念书,否则就不会再寄银钱回来。
柳富贵觉得柳青枫去念书一年下来也花不了三十两银子,便答应了。
他将柳青枫送去邻村一个资质平平的老秀才所开的私塾就读,这老秀才所收的费用,除去束修,就每月交五百文的学费。
至于昂贵的书费、笔墨纸砚这些,书是挑最便宜的买,还是非必要不买。笔墨纸砚,也是捡最便宜的,除非用得光秃秃的,要不然不会买新的,有时候还一拖再拖,直到迫不得已了才买。
如此,就算送柳青枫到私塾去念书,一年下来,上学十个月,学费加上束修,最多六两银子,加上书本笔墨这些,最多也只花去二十两,三十两还剩下十两呢!
况且柳青枫也不能安心读书,每天早上起来后先打猪草或是采摘两大篓桑叶回来再去学堂,下学后还得到地里干活,天黑才回家,这也是帮家里挣钱了。
这么划算的事,柳富贵不可能不答应。
也正因如此,柳青枫读了八年的书,只报名参加过一场考试,如今还只是个童生。
云晓玥打量完柳青枫,又看向轮椅上的年轻人。他身着灰白长袍,丰神俊逸,温润清隽,目光炯然,不像村里那些庄稼汉满脸颓然粗糙。
这人云晓玥没在原主记忆中没找到,看来原主也没见过。
“十郎,你怎么出来了!”朱氏不快的声音传来!
什么!十郎!难道他就是那从军十年未归的柳青柏!
云晓玥诧异得瞳孔瞬间放大!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哦,不,简直是天差地别!这哪里是什么糙汉子,分明就是个温润如玉的俏郎君!
只是,这人真的是那个从军十年了的柳青柏?
“奶,我哥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打嫂子!”柳青枫的声音有些不满。
朱氏看着出现的这哥俩,眼神尽是怨恨!她原本还想着,若是柳青柏一直没回来,就让云晓玥转嫁给柳青枫,如此,他们家就不用再出彩礼钱给他娶个媳妇了。
现在倒好,柳青柏回来了,还变成一个不能走路的瘫子!他们家以后不仅要给柳青枫娶个媳妇,还得养活一个坐着轮椅什么事都不能干的废人。
朱氏心里越想越不得劲,见柳青枫关心云晓玥,心里更不爽了!
她狠声骂道:“十郎回来了又怎么样!日上三竿了她还不起床干活,她就是一个贱丫头,懒骨头,难道我还不能教训她了!难道她也变成废人,要我伺候她?哼!一个两个,全是废人!”
云晓玥翻翻白眼,家里大房二房那么多人,有谁起床了?怎的不见这老婆子骂他们一声,为何净逮着她骂?
这也难怪,谁让她是买来的呢!
只是这老婆子为何骂“一个两个全是废人!”难道老婆子连坐着轮椅的柳青柏也嫌弃?
柳青枫被骂得哑口无言,看向云晓玥,“嫂子,你还好吧?”
云晓玥朝柳青枫摇摇头,“没事。”
只是死了换成她活过来了而已。柳青枫对原主的关心,她记下了。
“奶,既然我们一个两个全是废物,那你把我们分出去吧!”
那个清冷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听得云晓玥又惊又喜!
她还在想着要如何脱离苦海呢,难道俏郎君这就要带她脱离苦海了?
朱氏也想不到柳青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青柏,惊声问道:“分出去!十郎,你这话可是要想好了再说。”
“我想好了,奶去把阿爷他们都叫起来,今儿就把这事办了,省得我这废物留在家里要你们照顾,成为你们的累赘,拖累你们!”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朱氏冷声说道,返身回屋去。
云晓玥看着柳家哥俩,他们分家,会带她一起分出去的吧!
柳青柏看向还躲在柿子树后,闪着有些迷蒙的双眼看着他们的小人儿。小人儿瘦瘦弱弱的,若是他站起来,她最多只到他胸口吧。
还有,她身上穿的是什么?那衣衫不仅是薄衫,还又破又旧,上面一个补丁摞着一个,可谓层层叠叠,都没能看出哪块布是好布。
看得他直皱眉。
“去烧点水,给我洗把脸。”柳青柏收回目光,扭头看向身后的柳青枫说道。
“好。”柳青枫说着就要往一旁的厨房去。
“我,我去吧!”云晓玥从柿子树后出来说道。
她不觉得从未生火做饭的柳青枫会生火烧水。这些年柳青枫在家里虽然也得干活,但大多都是干外面那些体力活,厨房的活是从不用干的,他们柳家遵循君子远庖厨这一教条。
“有劳嫂子了!”柳青枫温和说道。
见云晓玥走进厨房,他向柳青柏说道,“哥,既然要分家,那我去把族长和三伯请来,让他们给我们做个分家见证。”
他见柳青柏点头,便朝院外走去。
云晓玥来到光线昏暗的厨房,按原主的记忆,生火烧水。她在灶下多添几把柴,把火烧得旺旺的,没多久水就热了。
趁着柳家的人还没起来,她赶紧打水把自己清洗了一遍,那双皲裂粗糙满是污垢的手,也用灶下的草木灰仔仔细细地搓着,清洗干净。然后才打了一盆热水出去,放到柳青柏身旁。
“去房间里把我毛巾拿来,新的那根。”柳青柏看着小人儿平静说道。
云晓玥抬眼看看柳青柏身后那间正房,走进去,见里面摆着两张小床,显然是柳青柏和柳青枫一人一张。
墙上挂有一张新毛巾,旁边小架子上还摆着一把新牙刷和一盒牙粉。她一起给他拿了出去。
她将牙刷蘸了牙粉递给柳青柏让他先刷牙,她等在一旁,暗中打量着他。
他身上有股清香的草药味,料想是他腿上敷着药。他的俊脸和双手都是白白净净的,连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的灰袍也是一尘不染!
如此讲究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在军中待了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