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刘据一直待在书房里,走走坐坐,坐了会儿又站起来走走,始终是难以静下心。他自问对朝廷对父皇一向是恭敬的,自问从未碰过巫蛊之类的东西。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一颗心始终在跳,咚咚咚地跳。难道太子宫里真的有巫蛊,江充真得能从自己的宫里挖出巫蛊?刘据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一问题,一想到这一问题,刘据的脑门不禁冒出了冷汗。
“不会,不会,应该没事!”刘据这样自我安慰着,以便不再冒冷汗。可是就在这当口,书房的门被撞开了。
“不好啦,不好啦,太子殿下!”一名男仆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刘据习惯性地问道。
“挖,挖出了木偶,在,在花园……”仆人喘着气回答道。他的话没说完,刘据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绕开仆人推开门,朝着花园的方向快步跑去。
太子宫的花园虽不大,但也修的不错,是刘据刚成人时,父皇刘彻亲自下诏修的,有假山,有亭台楼阁,还有各个时节盛放的花,布局也是错落有致,可谓一年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刘据以前很喜欢和一帮文人骚客在花园里吟诗作赋,交流对四书五经的见解,只是近些年代替父皇监国之后,才不怎么来这儿了。不过这里的一切他还是很熟悉的。可是眼下的花园则是另一番景象,到处都是土,都是坑,以及挖土的士兵,至于原来种的那些缤纷艳丽的花草都被连根拔起抛到一边,那些假山以及亭台楼阁也被毁了,假山石被敲成碎片散落一地。
一大群人挡在刘据面前叽叽喳喳在议论着,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东西。这群人大部分是太子宫的仆人,也有些是江充苏文等带来的士兵和黄门宦官,刘据见舍人无且也在那里,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无且?”
“太子殿下,挖出了木偶人,不过他们刚才不让我靠近,我没看清过程!”无且一边行礼一边答道。周围的人听到太子殿下这声称呼,都自动退到一边。直到这时,刘据才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大土坑旁放着一块白色绢布,上面放着一个用黄色纱布包裹的木偶,木偶的头部背部都扎着针,针上还带着殷红的血渍,但不知道是什么血。刘据虽没见识过巫蛊,但他也明白这东西八成就是巫蛊。
这时,身穿官服的江充以及按道侯韩说走过来,向刘据微微行了个礼,笑着指着说道:“太子殿下,这可是在你花园里挖出来的,你可知情?”
“我怎么会知道,你别……”刘据本来想说江充别血口喷人,可是话到口中才瞬间意识到自己上了江充的当了。自公孙贺父子案发后,他便一直待在太子宫,平日监国处理政务也是在太子宫,可以说太子宫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花园里何时竟会出现这东西,刘据怎么想也想不出为什么,难道这东西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不可能,无论如何太子宫里的人都绝对忠诚于他,刘据有这种自信。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江充刚才让人挖地时偷偷放进去的。江充刚才问他是否知情,实际上就是想让刘据自己承认这东西之前就在这儿。想到这里,刘据愤怒地说道:“江充,你的诡计差点让我上当,哼,这明明就是你刚才挖地的时候,让人放进去的,你想诬赖我!”
江充面色不变,从容答道:“太子殿下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我江充一向秉公执法,这一点天知地知皇帝陛下也知。刚才挖出木偶之时,众人都看见了,我江充是和您有些小过节,可是这里的众人难道跟您都有过节吗?按道侯,您和太子有过节吗?”
韩说听了江充的发问笑着拍了拍被盔甲罩的严严实实的胸脯说:“我韩说一向只在军营中呆着,与太子素无来往,此次乃是天子诏书,我奉命陪江都尉走一趟,这应该不算是过节吧?”韩说说着望向太子,刘据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江充见刘据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说道:“太子不要误会,这木偶人虽是从太子宫挖出来的,可我从没说过是太子您放的,这太子宫上上下下数百号人,保不齐有哪个心怀怨恨的人故意埋了这东西想陷害太子呢!”
刘据见江充这得意的神态原本想反驳他,可他的话实在是滴水不漏,刘据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点,只好站在一边默然无语。
正在这时,黄门令苏文急急忙忙跑过来说道:“不好啦,不好啦,江大人、按道侯、章大人,后院,后院也发现了木偶,而且还是好几个呢!”
“哦,是嘛,按道侯、章御史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江充对韩说和章赣说道。
“嗯”韩说和章赣都点点头答应道。
江充又对花园里的士兵和宦官们下令道:“太子宫花园里发现木偶,此事不可小觑了。所有人五人一组每隔十米给我开挖,太子宫的每一寸土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若有人敢阻止发掘巫蛊,我江充便要替皇帝陛下先斩后奏了。”江充的话说完,众士兵和宦官都是应声答应。
刘据听了江充刚才的话气得发抖,可是却也无话可说。江充冷冷地瞅了一眼他,便转过头,在韩说、章赣和苏文三人的陪同下一同离去。而刘据遭受如此大辱,想发作发泄心中的怒火却又无处发作,站了一会儿,只得悻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