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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雪清珩,其余几人都被炸晕了过去,汪家因此还折损了好几个弟子。

就在刚才,他发现那个c4炸自己的孩子,身上居然隐隐有着成为气运之子的迹象。

他立马站起身,先将无邪与黑瞎子丢出了废墟,又去将黎簇挖了出来:“又是个不省心的小崽子。”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他试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得,身体多处损伤,严重脑震荡,这都没死,还真是命大。”他从空间中拿出了一枚疗伤丹药塞进了他的口中。

黑瞎子悠悠转醒,便看到雪清珩抱着黎簇喂药,他晃了晃脑袋,走向了二人:“小清珩,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方才雪清珩扑倒了自己与无邪,为他们挡下了绝大多数的伤害。

雪清珩收回了手,将黎簇放在了沙地上说:“无碍。”

黑瞎子将雪清珩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

“见一个故人。”

“小清珩在这墓中的故人还挺多的啊。”

“嗯。”

这些年雪清珩与汪藏海下了许多墓,次数多了自然引起了九门的注意,黑瞎子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便问“你还要接着下墓么?”

“下墓铲除邪祟,这是我身为神庙佛子应有的责任。”

“这一定要去执行么,你又要执行多久?”

雪清珩脚步微顿:“我不知道,或许等这世间再无邪祟...”

黎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的便是一个远去的玄色背影。

黑瞎子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清醒过来的黎簇:“你小子还真是不要命了。”

“阿珩...”无邪从昏迷中清醒,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雪清珩的存在:“瞎子,你看见阿珩了么?”

“刚走。”

无邪有些失落:“哦。”他想到了c4炸自己的黎簇:“那个蠢小子呢?”

黑瞎子指了指脚边的黎簇:“搁这呢。”

无邪立马爬了起来,快步走到黎簇面前,照着他的脑袋就呼了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能这么莽?c4炸药是能放手里炸的吗?”

黑瞎子无奈摇了摇头:“我看这小子和当年的你有的一拼。”

“话说,刚才那人谁啊?”黎簇揉了揉被无邪拍疼的脑袋

无邪神色复杂:“刚才救我们的那个人,是雪先生。”

而另外一边的京城解家,解羽尘坐在书桌前描摹着雪清珩的画像,解大快步从门外走进。

“家主。”

“讲。”

“古潼京坍塌,吴小佛爷几人下落不明。”

解羽尘轻啧一声:“这不就是他们的常规操作么?你见无邪下的墓,哪个是不塌的?”

“这...圣昀帝的墓...”这个墓至少没塌。

解羽尘欲言又止,最终摆了摆手:“行了,派人去古潼京,将他们捞出来。”

“是。”解大得到命令后便离开了书房。

解羽尘则是轻轻描摹着画上的人,他的清珩哥哥自圣昀帝墓那次离开之后,确实没有让自己再见过他一面。

这些年来,因着九门的计划,他不能像黑瞎子那般抽出空闲去寻找清珩哥哥,无邪所进行的每一步,都少不了他在幕后的帮衬。

短短几年,他就已经投进去了三百亿,无邪欠他的钱,估计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过好在,他赚钱的速度比无邪那只吞金兽花的快,三百亿于他而言不过是笔小数目罢了。

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经过时间的沉淀,他也变得愈发成熟,他的计谋甚至超过了吴贰白几人。

沙海计划第十年,九门的目的即将迎来终局。

昆仑宫殿中,汪藏海坐在寒潭边,让雪清珩躺在他的腿上,他轻柔的为他按摩放松:“佛子殿下,地底下的腐朽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嗯。”

“那接下来?”

“准备大婚的事宜吧。”雪清珩闭着眼眸,享受着汪藏海的服务,放松了身心。

汪藏海按摩的手微顿,眸中满是喜悦,他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全世界,他的佛子殿下终于决定与自己在一起了。

“好。”

“那阿渊说,要不要给九门的人送请帖呢?”

雪清珩满不在乎的说道:“随你。”

“是。”

余杭吴府,吴贰白一脸迷茫的看着手中的喜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贰京,你说这是谁送来的?”

“汪藏海。”

“什么?”吴贰白打开了喜帖,看到里面的内容顿时怒了:“大婚?和谁的?清珩?”

贰京擦了擦冷汗:“汪藏海来时说,希望到时候家主您去观礼。”他踌躇片刻说道:“九月初九,家主您去么?”

吴贰白闻言心中满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去,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汪藏海能怎么娶到清珩。”

巴乃陈家,伙计拿着喜帖匆忙的跑到陈皮面前:“四爷,您的喜帖。”

陈皮眉头微皱:“喜帖?谁结婚了?”

伙计战战兢兢地说道:“汪藏海的。”

“他结婚给我送喜帖?和谁啊?”

“雪先生。”

陈皮顿时面色一变:“好得很,头一次见这么挑衅的,什么时候?”

“九月初九。”

“呵...还真是挑了个好日子,既如此,我又怎能不去送上一份大礼呢?这喜帖我收下了。”

京城新月饭店,尹南风看着手中的喜帖,打开一看不由笑出了声:“有趣,当真是有趣。”她踩着高跟鞋慢悠悠的走到了张日山的房间门口,敲响了门。

“进!”张日山的声音自房内传出。

尹南风推开了门,走向张日山,将喜帖放在了张日山面前的书桌上:“你的喜帖。”

张日山一脸疑惑的看向尹南风:“九门谁要结婚啊?”

“当然不是九门之人结婚。”尹南风满是戏谑的看着张日山。

张日山看着尹南风的表情,将信将疑的展开了喜帖:“不是九门的人怎么会给我发喜帖?”

“谁知道呢,你不妨仔细看看这喜帖上,即将新婚的新人是谁。”

张日山低下头看清楚了喜帖上的名字:“汪藏海...珩?”他猛然看向尹南风:“这喜帖谁送过来的?”

“汪藏海。”

张日山眼神晦暗:“这日子挑的不错,我倒要看看,这场婚礼办不办的下去。”

解家,解羽尘看着手中的喜帖,轻叹一声:“九月初九,为什么会挑在这一天呢?”清珩哥哥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也是...这个世上能瞒住清珩哥哥的事情,几乎没有,九月初九正是九门彻底铲除汪家的日子。

“大婚...还是祭礼?”

潘家园,王月半与无邪看着桌上的喜帖,双双陷入沉思。

王月半有些失落:“没等来小清清,倒是等来了他与汪藏海的大婚。”

无邪则是看着日期,心中满是盘算:“太怪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呢?是汪藏海精心挑选的日子,还是阿珩...”苦心积虑的算计?

四合小院,黑瞎子看着面前的汪藏海:“你来做什么?”

汪藏海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喜帖,递给了黑瞎子:“自然是来邀请你,参加我与阿渊的婚礼啊。”

“婚礼?呵...”黑瞎子那双银色的眼眸闪过一抹狠厉:“是你一厢情愿,还是你诓骗了小清珩?”

汪藏海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笑意盈盈的看着黑瞎子:“阿渊身为佛子,怎能让人随意欺骗?这自然是阿渊亲口说要与我成婚的。”

黑瞎子从汪藏海手中抽出了那张喜帖,仔细的看了片刻,这喜帖是雪清珩亲手写的:“小清珩的婚礼,我自然会去,还真是辛苦你亲自来邀请我了,若不是哑巴还没从青铜门出来,否则这场婚礼只怕是更热闹。”

“无妨,既然请帖已经送到,我就先走了,阿渊还在家中等我。”

他几个纵身就离开了这方小院,黑瞎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树上,鲜血流出滴落在地:“这婚...你们结不成了。”

而昆仑宫殿中,雪清珩看向窗外:“看来,这盘棋要有结果了。”还真是期待无宴究竟会怎么做最后的反击。

“616。”

【宿主大大?】

“接下来的一切就要交给你了。”我最关键的一步棋。

九月初九,昆仑宫殿,红绸满挂,宾朋满座,座无虚席,热闹的婚宴底下,蕴藏着暗潮涌动。

正殿之中,雪清珩与汪藏海皆是身着黑红色的婚服,其上用金丝绣有各式各样的囍字,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他们二人的背后,满绣的纹样占满了整个后摆。

一人身上是麒麟,一人身上是饕餮。

一祥瑞,一凶兆。

他们的头上,一人带银冠,一人带金冠,两侧垂挂下流珠,腰间挂有同心佩,上面篆刻着三瓣银莲。

一旁跪着一个汪家弟子,手中高举托盘,托盘上盖有红绸:“还请二位新人,戴上面具。”

雪清珩拿起一旁的玉如意挑开了红绸,又将其放下,转而拿起了红色饕餮面具,是汪藏海戴了百年的面具。

冰蓝的眸中倒映出汪藏海的面容,雪清珩满含笑意,眉眼柔和的用红色饕餮面具遮住了那张昳丽的面容,轻柔的为汪藏海系紧绳索。

接着汪藏海满是珍重的拿起了托盘上的银色麒麟面具,这是他等了几百年,终于等来的机会,能够光明正大拥有阿渊的机会。

他握着麒麟面具的手都有些颤抖,面具下的眼眸泛起湿润。

雪清珩似是看出了汪藏海的激动,抬手握住了汪藏海颤抖的手腕,给予鼓励:“思正,别紧张。”

汪藏海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为雪清珩戴上了银色麒麟面具。

见二人戴好了面具,跪在一旁的汪家弟子恭敬的退下,雪清珩朝着汪藏海伸出了手:“准备好了么?”

汪藏海握住了雪清珩的手:“我等这一刻,等了几百年,也准备了几百年。”

雪清珩语气是那般温柔,却又给了汪藏海无尽的底气:“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好。”

二人携手,走向紧闭的殿门,等候已久的汪家弟子们整齐的打开了殿门,和煦的阳光洒落在二人的身上,他们跨出殿门,踩上十里红毯,缓缓走向高台,每一步走的都极为坚定。

他们带着爱意,带着欢喜,走向那个独属于他们的结局。

汪藏海侧过头看了雪清珩一眼,却对上了雪清珩看过来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在此刻,在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他们更般配。

“恭贺家主与佛子殿下喜结良缘!”

“恭贺家主与佛子殿下喜结良缘!”

“恭贺家主与佛子殿下喜结良缘!”

二人走过宾朋满座的广场,耳边满是汪家弟子的祝贺。

“愿二位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夫夫同心,齐力断金。”

“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二人走上那个最高台站定,汪家长老端来六杯酒:“婚礼第一个流程,还请二位新人,祭酒。”

这是古往今来,在婚事的礼节上从未有过的,但这个仪式是按照雪清珩的意思加的。

雪清珩与汪藏海同时端起第一杯酒,神色是那般的肃穆。

“第一杯酒,敬苍天,忘前尘。”二人将酒液向上撒去。

接着他们放下空掉的酒杯,端起第二杯酒。

“第二杯酒,敬万众,破宿命。”二人将酒液向下撒去。

最后,他们端起第三杯酒,转过身面对面,两两相望。

“思正。”

“阿渊。”

“第三杯酒。”雪清珩与汪藏海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敬自己,断执念。”

他们隐藏在面具下的酸涩,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

两个汪家弟子手捧着两柄剑走上了高台,汪家长老高声喊道:“婚礼第二个流程,交换配剑。”

雪清珩接过汪家弟子手上的漓珩剑,绑在了汪藏海的腰间:“我会陪你一起,生死与共。”

汪藏海拿过思渊剑,按照雪清珩方才所做的一般,将思渊剑绑在了雪清珩的腰间:“阿渊,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神界月老殿,月老暮缘看着汪藏海的红线突然增强,隐隐有着要缠上雪清珩那股红线的趋势。

“怎么会这样?”暮缘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样的宿命?

能够让本不该相遇的两个人纠缠了几百年,那究竟是怎样的爱?

他们的情感,居然强烈到能让红线冲破一切阻碍,缠上那个本不该缠上的人。

“孽缘...当真是孽缘。”暮缘匆忙去找了本源,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

本源打开浮生镜,镜中画面正是大婚典礼,暮缘神色复杂:“倘若漓珩武神与那汪藏海婚礼正常举行,那么这份婚约,就会被天地认可。”

“届时,他就会成为我儿在这天上地下唯一的伴侣,对么?”本源面色平静的看着镜中的画面。

“回本源尊上,是这样没错。”

本源微叹一声:“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倘若他真能缠上我儿的姻缘线,那本尊便认了这个儿婿又何妨?”

“婚礼第三个流程,拜天地。”

汪家长老拿来了一条红绸,放入二位新人的手中:“一拜天地,白头偕老,风雨同舟!”

雪清珩与汪藏海拉着红绸朝着远方拜下,龙吟自远方响起,似是贺礼。

“二拜高堂,夫夫恩爱,志同道合!”

雪清珩与汪藏海转过身,面对那口祭祀的大鼎盈盈一拜,霞光突然铺满了整个天空,在拜下的那一刻,雪清珩突然说道:“思正,你当真不悔么?”

“能和阿渊在一起,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不就是我期待了几百年的场面么?”

“思正,我们或许没有回头路了。”

“阿渊,从我选择与你纠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的,可是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都想同你一起面对。”

“好。”

二人直起身,面向对方,眸中皆是对方看不明白的神情,却又满是坚定,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始终想试试不一样的结果。

一道钟声与汪家长老的话语重叠:“夫夫对拜,永结同心,生死不弃!”

“动手!”

喜宴瞬间就变得混乱,汪家弟子见状纷纷与九门隐藏在暗处的伙计交起了手,高台之上,二人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只需一瞬,鲜血滴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顿在了原地,朝着高台看去。

鸦雀无声,唯余丧钟不止。

方才,雪清珩与汪藏海握着对方的剑,捅入了对方的心脏,甚至刺入雪清珩心脏的漓珩剑,都是他亲手握着汪藏海的手刺下的。

“佛子殿下...阿渊...我做不到伤害你...”

“思正,我陪你一起...”

鲜血自伤口溢出,汪藏海的眸中满是惊讶与悲痛,因为雪清珩握着他的手,还转动了剑身,将他的心脏搅碎。

“阿渊...”

雪清珩嘴角溢出鲜血,看着被思渊剑捅穿的汪藏海:“对不起。”因果自我而起,是我薄你,那么这场局,也该由我们结束。

红色饕餮面具与银色麒麟面具瞬间龟裂破碎,化为点点尘埃消失在这天地间。

泪水模糊了雪清珩的视线,汪藏海费力的抬起了手,轻轻拭去雪清珩脸上的泪水:“阿渊...佛子,别哭......你要笑......”

“你本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什么能令你的傲骨弯折...你不需放下身段同我说对不起...”鲜血大口的涌出,可他依旧努力的笑着:“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再也不要犯那个愚蠢的错误,我们再也不要错过了...”

雪清珩哽咽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汪藏海...”不是思正,而是汪藏海。

他早就明白,几百年前的吴思正早就回不来了,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骗自己,无论汪藏海再如何努力的祛除他身上的腐朽,也始终是徒劳的。

几百年来疯狂的纠缠,又怎能不让雪清珩动心,他早就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到底是吴思正还是汪藏海了。

可不管怎样变,他们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

无论是怎样的他,他的情感都足以撼动自己的那颗心。

他们耗费了十年剿清了这世间的所有腐朽邪祟,而雪清珩杀的最后一个腐朽怪物,是汪藏海。

在他们婚礼的这一天,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汪藏海用最后的力气,轻抚了雪清珩的脸颊:“能与阿渊有一场大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我们还差最后一拜...只可惜,今后...我不能陪你一起了...”

“愿我的佛子殿下,终成所愿,天下太平。”他的手自雪清珩的脸上滑落,无力的垂在两侧,闭上了眼眸向前倾倒。

雪清珩抽出了汪藏海心脏上的思渊剑,接住了汪藏海逐渐冰凉的躯体,他抱着他,在他耳畔低声呢喃:“藏海,我的夫...既然答应了你大婚,我们自然也是要走完所有的流程。”汪藏海临终前最后一滴泪水滴落在漓珩剑上,他或许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听到了...

他是雪清珩所承认的夫婿。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他忽视了自己胸前的伤口,对一旁呆滞的汪家长老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婚礼不是还没有结束么?奏乐...我要和汪藏海礼成。”

“奏乐!”

汪家弟子分出一部分人阻拦九门伙计进攻,一部分弟子则是拿起乐器,奏响了囍乐。

只见十里红毯自燃,火势一点点向高台燃去,被燃尽的地方,露出的是刻满奇怪符文的玉砖。

“夫夫对拜,执念尽肃,福泽永世。”雪清珩搀扶着汪藏海的躯体,自己高喊着誓词,面对面的拜了下去。

无邪与王月半早已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陈皮终是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

吴贰白则是看着地上的符文,沉默不语。

还在青铜门内的张麒麟,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他捂上自己的心脏只觉有些不安。

十里红毯之下,是祭祀之路,华贵高台...是祭台。

祭酒的仪式,交换的佩剑,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已久的祭礼,他们祭奠的是他们.自己。

汪藏海那根红色的姻缘线只差一点,就能缠绕上雪清珩的姻缘线,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月老暮缘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背过身,似是不想去看结果。

汪藏海的姻缘线在即将触碰到雪清珩时,轰然消散。

这也意味着这个世上,无论百世千世,都再无汪藏海这个人的存在,他竟是连转世的魂体也没有。

大火笼罩住了二人,雪清珩抬手抚摸着汪藏海早已冰冷的脸颊:“藏海,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起。”

“不好!清珩是想和汪藏海一起死!”

雪清珩拿出了神玉,周身泛起冰蓝色的神力,他在一点点重铸这个世界,直至他在这个世间残存的神力耗尽,只余下了一丝。

【宿主大大...】

“陆颜柳,接下来的一切,就需要靠你自己去面对了。”如今我无法护住你了...

“漓珩武神,你放心吧。”616自系统空间中走出,是个温润可爱的少年。

隐藏在暗处的无宴见此,立马露了面,他迫不及待的控制了黑瞎子等人屠杀汪家,更是嘲讽雪清珩道:“漓珩武神,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这感觉不好受吧?现如今的你伤了心脉,又失了神力,还能拿什么跟我斗?”

雪清珩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红光,他抽出了还插在自己心脉处的漓珩剑:“你说呢...”一剑向无宴斩去,锋利的剑气说到底还是打伤了无宴:“即便我现在神力尽失,你也不过如此。”

无宴捂住伤口眉头微皱,如今雪清珩虽然失了神力,但也不是满是腐朽的自己能伤害的,他得换个方式来折磨雪清珩,他想让漓珩武神,沦为堕神。

旋即他想到了雪清珩所在意的几人:“漓珩武神,我们来日方长。”他虚晃几招带走了陆颜柳。

雪清珩抱着汪藏海的身躯,透过火光看着被九门血洗的汪家,又看着怀中一点点消散的汪藏海,封闭了自我意识,陷入了识海之中。

“雪清珩,你觉得你还能压制住我么?”雪离渊看着虚弱的雪清珩:“一个世界毁了就毁了,你又何必斩了自己的后路?”

“方才若不是你的刻意阻拦,那天道无宴早就死在我手里了,就现在,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我吧。”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雪清珩依旧神色淡漠:“刚才我封闭了这躯体的自我意识,你和我都出不去了。”

雪离渊脸色骤变:“你真是疯了!”他凝视着雪清珩:“你将一切筹码都押在陆颜柳身上了?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办到。”雪清珩把玩着手中的漓珩箫,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就凭那个当年被无宴虐的体无完肤的陆颜柳,你不觉得可笑么?”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陆颜柳了,他是我的616,只要他能够拖住无宴十年,就足够了。”

“那你也不必封闭自我意识啊。”

雪清珩摇了摇头:“如果不出我所料,无宴应该会用黑瞎子他们激怒我,让我沦为堕神,我倒是无所谓,可是离渊,你太容易被激怒了。”

雪离渊冷哼一声:“你最好别让我找到出去的办法。”

祭台之上,漓珩剑自他的身侧消失,化作流光没入了他额间的三瓣银莲中,银莲的痕迹就此淡了下去。

原来雪清珩是用了自己的武器漓珩,封印了自我意识。

黑瞎子跑上祭台之时,见到的便是沉睡的雪清珩,他身上的那件婚服早就随着方才的大火成了灰烬,他的胸膛上是还未愈合的伤口,鲜血不断的从中涌出,染红了那件素色的里衣,手中紧握着一块同心玉佩与一支玉簪。

“小清珩...”黑瞎子有些慌乱的跑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按住了雪清珩的伤口,试图抑制鲜血的涌出。

察觉他的情况有些不妙,立马将其抱起快步向祭台下走去。

吴贰白几人见状,立马围了上来:“清珩怎么样了?”

黑瞎子的脸色暗沉到了极致:“不是很好,小清珩的心脏被利刃刺穿,还被搅碎了。”

张日山闻言呼吸一滞:“那...还有救么...”

陈皮想到了当日在张家古楼,汪藏海带来的那口玉棺:“神庙送来的那口玉棺能够复活离渊,就能再一次救他的性命。”

无邪在一旁满是担忧:“我知道那口玉棺在哪。”

吴贰白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无邪的身上:“还不快说。”

“我之前来过汪家,进过阿珩的卧房,那口玉棺就在卧房的寒潭之上。”

王月半焦急说道:“小天真快带路。”他看了一眼雪清珩的脸色:“小清清好像要坚持不住了。”

“快跟我来。”无邪立马带着黑瞎子朝宫宇深处跑去。

解羽尘虽然焦急,但是他还得收尾,否则让汪家死灰复燃,那就麻烦了。

王月半也因此留下来帮忙。

几人带着雪清珩匆匆闯入卧房之中,找到了那口玉棺,将雪清珩放了进去,合上了棺盖。

张日山朝着吴贰白使了个眼色,吴贰白便示意无邪先出去。

黑瞎子抬手抚上玉棺:“我准备带小清珩去沙城,几位意下如何?”

张日山与陈皮瞬间了然,对视了一眼:“回到一切刚开始的地方么?”

“当然,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吴贰白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将清珩带回沙城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藏起来。”

“你就不担心解羽尘会阻止你么?”

陈皮走到玉棺旁:“趁着现在他们在收拾汪家的残局,我们带着清珩走吧。”

黑瞎子点点头,将玉棺收入了空间之中,从侧门离开了汪家。

待到一切结束,解羽尘带着王月半前来找无邪:“清珩哥哥怎么样了?”

无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黑瞎子他们将阿珩放在玉棺中后,便让我出来了。”

“他们人呢?”解羽尘只觉得有些不妙。

“还在里面。”无邪越想越不对劲:“不好!”

王月半在解羽尘的示意下,踹开了殿门,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他们已经走了。”

解羽尘愈发觉得不安:“坏了。”他心知黑瞎子几人的占有欲究竟有多强,现如今清珩哥哥落入他们手中,只怕会出大问题。

沙城,当年雪清珩与黑瞎子买下的小院,荒废了多年却并不破败,更是在不久前翻修了一次,院中的合欢花树依旧枝繁叶茂,周围满是寂静,毫无人烟,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

明亮的屋室内,那张檀木床上躺着一个人,银发散落在枕上,面色苍白眼眸紧闭。

黑瞎子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

张日山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来:“珩还不醒么?”

黑瞎子叹了口气:“小清珩已经沉睡三月有余,身体虽然经过了玉棺的修复,但还是越来越虚弱。”

“或许与汪藏海的死有关。”想到此处,不由叹气道:“说到底,是小清珩不愿醒过来。”

又过了半个月,雪清珩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眸,满是空洞的望着床顶,静静的躺在床上。

率先发现雪清珩醒过来的人是陈皮,他见雪清珩这副模样,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却发现雪清珩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离渊。”陈皮见这副模样的雪清珩,心中满不是滋味。

雪清珩置若罔闻,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陈皮转身就出门,看到院中坐着的三人:“离渊醒了,只不过...”

黑瞎子立马起身向屋内跑去,张日山与吴贰白紧跟其后。

“小清珩...乖乖?”

担忧染上吴贰白的眉宇:“清珩这是怎么了?”

张日山眉头紧皱,踌躇了许久:“珩这症状,看起来像是失魂症。”

“小清珩这明显是受到的刺激过大,封闭了自己的意识。”

“这该如何是好?”

“我们只能慢慢诱导他恢复。”

三个月来,解羽尘清除完了所有的汪家残余势力之后,便开始寻找雪清珩的下落,不得不说黑瞎子他们几个老狐狸下手的速度太快了,他查了那么久,却没发现他们一点踪迹。

时间一转又是三月过去了,雪清珩坐在鱼池边,素衣拥身,手中握着一块同心玉佩,发间簪着一支玉簪,羸弱的蜷缩在美人靠上。

黑瞎子走到雪清珩的身后,俯下身从后抱住了他,语气温柔:“乖乖,你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雪清珩不予理睬,依旧没什么反应。

黑瞎子好似已经习惯这副模样的雪清珩,继续说道:“乖乖,瞎子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

在一个偏僻阴暗的洞穴深处,无宴故作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阿颜,当年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弄丢了你。”

陆颜柳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厌恶,故作天真的问道:“当年?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无宴走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我们当年琴瑟和鸣,恩爱不疑,都是因为漓珩武神才导致我们分开,我一直以为你死在了漓珩武神的手中,这几千年来我都在找机会给你报仇,却未曾想你还活着,只是被漓珩武神诓骗。”

“是这样么?可是...漓珩武神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陆颜柳装作不可置信的抽出了手,向后退了两步。

“那都是他在骗你的。”无宴急忙解释。

陆颜柳背过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若不是他没有失去记忆,就当真要被这无宴骗过去了。

万年前他和无宴恩爱不疑,琴瑟和鸣?

这简直是这天上地下最大的笑话。

万年之前,那时还是一方小武神的无宴看上了刚刚飞升上来的神官陆颜柳,便起了心思,将陆颜柳强取豪夺了去。

身为刚飞升上来的神官,自然抵不过早他千年飞升上来的无宴,期间他拼命反抗,换来的却是无宴一次又一次的残暴对待。

那时的神界根本没有人会出手救他,就连八百文神之首也因为东泽武神祭天的事情受了责罚,无力管神官发生的事情。

他就这般被无宴折磨了千年,终于在某次天界年会上遇到了漓珩武神,世人皆传漓珩武神是个杀神,稍有一点让他不愉快的事情,都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可他于他而言,却是救命的稻草。

漓珩武神似是在宴会上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陆颜柳觉得自己死在雪清珩手里,也比被无宴折磨的好。

于是有一日,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寻到了在合欢花神树上休憩的漓珩武神:“还请漓珩武神杀我。”

雪清珩闻言,漫不经心的睁开了眼眸,轻蔑的扫视了陆颜柳一眼:“我从不杀无辜之人。”

陆颜柳焦急的便是一跪:“求您...”

“够了。”雪清珩的眉宇间染上不耐,自合欢花树上坐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陆颜柳,见他身上伤痕累累不禁有些心软:“那无宴就是这般对待你的?”

陆颜柳猛地看向雪清珩,似是有些惊讶,他居然会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与无宴有关:“是...”

雪清珩身为下一任板上钉钉的东泽武神,自然是知晓这天上地下发生的事情:“你想不想亲手杀了他?”

“想。”陆颜柳咬咬牙:“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的命!”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眸光暗淡:“可是...我打不过他。”

“我可以帮你。”雪清珩从树上缓缓落下,走到陆颜柳的面前,勾起了他的下巴:“只是你能给我想要的报酬么?”

“只要能让无宴不好过,便是我将我的性命交由漓珩武神,我也是愿意的。”

雪清珩收回了手,自陆颜柳的腰间扯下了一块玉佩:“只要有我在一日,他便不会找到你。”

自此之后他成为了月老的徒弟,终日待在月老神殿之中。

那天,雪清珩拿着玉佩就去找了无宴,将其打入了鬼蜮之中。

无宴满是怨恨的看着雪清珩:“漓珩武神,你究竟将阿颜怎么了?”

雪清珩略带嘲讽的将玉佩丢到了他的面前:“自然是他让我不开心,所以被我杀了。”

“随意虐杀神官,你简直是枉为神!”

雪清珩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即将堕落的神官,怎么就枉为神了?无宴,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这千年来干的蠢事?”

“不顾神官所愿,强取豪夺,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枉为神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无宴以为雪清珩杀了他最爱的人,将其恨之入骨,又被囚于鬼蜮沦为堕神。

对陆颜柳来说,雪清珩是一位温柔的神明,容不得无宴这般诋毁。

无宴想要上前将陆颜柳拥入怀中,却被陆颜柳制止:“无宴...你先出去好么?”

“怎么了?”无宴有些不解。

“我想自己一个静静。”

“好。”经过了当年的事情,无宴自然也不想太过于逼迫陆颜柳。

待无宴离开后,陆颜柳拿出手帕,擦拭起了方才被无宴触碰过的手,直至擦的通红才停了下来。

他只需要拖住无宴十年就好...千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十年,只要雪清珩的计划能够圆满完成,成功回归神界,就算是让他豁出去这条性命也再所不惜。

他的命,本就是属于雪清珩的。

两年后,沙城,那方小院中突然陷入了一阵慌乱,原因是雪清珩不见了。

“人呢?”黑瞎子采买东西回来就听到了雪清珩不见的消息。

吴贰白放下手中的文件,捏了捏眉心:“再找。”

后山处,让黑瞎子他们焦急寻找的人,正在徒手刨着土坑,虽然他的意识已经被封闭,但却凭着身体本能的执念想要做点什么。

直至他的手指已经流出鲜血,坑的大小也足够,他才停下了刨坑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了汪藏海留下的同心佩,用绣有合欢花的手帕包裹,将其放入了土坑之中,又一点点埋上了泥土。

最后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块木板,用石头刻下了汪藏海之墓字迹的轮廓,更是用自己的鲜血染上了颜色。

待几人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坟墓旁,靠着那个血迹未干的木牌,寻找安全感。

四人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呼吸一滞,张日山快了几步走上前去,握住了雪清珩的手,一低头便看见了那双如玉的手,此刻染上泥土,还渗出鲜血:“珩...”

陈皮此刻恨不得掘了汪藏海的衣冠冢,但看到雪清珩如此又顿住了步伐,他不敢刺激雪清珩,导致病情加重。

吴贰白叹了一声:“行了,带清珩回去处理伤口,换衣服。”

黑瞎子只觉得眼睛传来了一阵刺痛,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汪藏海的衣冠。

意识深处,雪离渊眉头微挑的感知着外面的世界:“雪清珩,你不会真打算让我们的躯体像个傻子一样游荡个十年吧?”

雪清珩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有何不可?”

“这个脸我丢不起,你让我出去!”

“不过是十年罢了,忍忍就过去了,离渊,你该磨磨你的性子了。”

雪离渊抽出漓珩剑朝着雪清珩刺去,雪清珩一个闪身躲过了利刃,自腰间抽出了漓珩箫,二人撕打在了一起。

“磨性子?雪清珩,你怕不是温柔的人设演久了,就忘记了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吧?”

“我没有忘。”

“呵...你与我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是令这天上地下都惧怕的杀神,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优柔寡断,神玉明明已经到手,你此时不回神界就罢了,居然...”

剑刃抵在玉箫上,离渊的眸中满是不解:“居然如此委屈自己?我看你就是魔怔了!”

雪清珩看着雪离渊那双眼眸,依稀能从中看出一丝关切:“离渊...你想见到他么?”

雪离渊一怔:“谁?”

“父亲。”

雪离渊握着剑的手一松:“本源?”

雪清珩摇摇头:“不...我说的...是那个在万年之前献祭的父亲。”

“他不是早就死了么...”雪离渊收回了手中的漓珩剑:“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可能让我见到他?”

父亲...这是个多么遥远的词汇?

可却又是如此令人向往...

“你还记我在云滇之时,察觉到无宴的时候么?”

“这个世界是由三个世界组成的。”雪离渊还是有些疑惑:“这与见到他有什么关系么?”

“第一个世界...是他历劫失败的世界。”

“所以?”

“只要我们能让这个世界重铸,洗涤净化成功后,便能有机会见到他。”

“好。”雪离渊垂下眼眸:“既如此我便陪你赌这一次吧。”

许是因为方才在识海的斗争过于激烈,导致雪清珩的身体吐出了一口鲜血,一直关注着雪清珩的黑瞎子顿时一惊。

“噗...”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雪清珩洁白的衣袍,在黑瞎子的呼喊之下,雪清珩缓缓睁开了那双无神的眼眸。

吴贰白听见了屋内的呼喊声,立马推开门跑了进来:“清珩的身体状况,比之当年更脆弱了。”

“有什么办法么?”黑瞎子匆忙的拿出手帕擦拭着雪清珩自嘴角溢出的血迹。

“让他进入玉棺中沉睡。”

雪清珩闻言,意识猛然清醒了一瞬,他抓住了黑瞎子的衣襟:“不...我不要...咳咳...我不要沉睡...”

一但陷入沉睡,世界重铸就会陷入停顿状态,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黑瞎子与吴贰白对突然有反应的雪清珩是又惊又喜,喜的是雪清珩终于有了反应,而惊的却是他的话语。

“为什么?”黑瞎子有些不解。

雪清珩摇摇头:“求你...噗...”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的手松开了黑瞎子的衣襟垂下,昏迷了过去。

他们何曾听过雪清珩用求这个字?

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下,被他说了出来。

“黑瞎子?”吴贰白握紧了手,却又松开:“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黑瞎子看着怀中之人脆弱易碎的模样,又想起方才雪清珩那略带恳求的眼神:“听小清珩的。”

“可是...”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墨脱,藏海花山谷,张麒麟一身红色的藏袍坐在白玛躯体旁,思索着三年前无邪将他接出青铜门时说的话。

“卿卿...”

汪藏海已死,雪清珩下落不明,还有那场似是祭礼的大婚。

他能够感觉得到雪清珩的棋局已然要到终局,他将目光落在了白玛的身上,只要将自己的母亲从沉睡中唤醒之后,他就会去寻找卿卿。

又是两年后,无宴似是终于想起了被他抛之脑后的雪清珩,当着陆颜柳的面查探起了情况:“没想到啊,汪藏海的死居然能够让漓珩武神成这副模样,封闭自己的意识?哈哈哈哈,看起来还真是可怜,不过...还不够。”

说罢,他催动了黑瞎子、吴贰白等人身上的傀儡丝,顺带加重了黑瞎子的眼疾:“我想我应该抽个时间去看看我那即将跌落神坛的漓珩武神了。”

陆颜柳看着雪清珩的状况,又听闻无宴的话语,负在身后的手逐渐握紧。

余杭,吴山居,无邪拿着自己爷爷传承下来的那本笔记,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自五年前汪家覆灭之后,吴贰白他们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王月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小天真,你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干什么呢?”

无邪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摇了摇头:“在思考二叔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王月半想到雪清珩,眉宇间也染上了愁绪:“五年了,他们将小清清带走五年了,就连花爷也查不到踪迹。”

“你说他们会不会去了最令他们难忘的地方?”王月半的随口一说,却让无邪恍然大悟。

无邪再次翻开了手中的笔记,目光落在了笔记上所提到的沙城小院上。

据吴老狗所描述,沙城的那方小院,是一切的开端,也是九门计划开启的锚点。

只因为,那是雪清珩自神庙来到凡俗之中,定居多年,众人情之所起的地方。

“月哥,我要出去一趟。”无邪猛然站起身。

王月半点了点头:“行,早去早回啊。”

远在京城的解羽尘收到了无邪出发的消息,眸色微凝,稍作思量:“沙城...”他闭上了眼眸深呼了一口气:“当年师父曾同我讲过沙城的局势,自然也谈及过沙城的小院,我早以为那方小院已经成为历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未曾想...这是他们与清珩哥哥无法忘怀的过去。”

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让那方小院消失...

“解大。”

“还请家主吩咐。”在岁月的流逝中,解大已经不再年轻。

“查,去查找那方小院的下落。”

“是。”

解羽尘拿着一串佛珠似雪清珩当年那般转动,目光却落在了窗外的那棵合欢花树上:“清珩哥哥,只愿我不要去的太晚。”

沙城,无邪刚下了飞机就朝着笔记上所说的地址而去,彼时沙城小院中,金色的牢笼里,用锁链束缚住了一位神明。

只见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与脚腕,迫使他跪地而坐,黑金色的项圈套住了他的脖颈,头无力的垂下被散落的银发遮挡看不清面容。

就连那纤细的腰肢上,也被黑金铁环禁锢。

‘吱呀’一声,牢笼被打开,张日山走了进来,他走至雪清珩身前,蹲下身扼住了雪清珩的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珩。”

雪清珩那双冰蓝的眼眸中倒映出张日山的容颜,神情却是毫无改变,空洞而平静。

“我知道你能够感知到目前发生的一切,可你为什么就是毫无反应?”

“......”

“难道我们于你而言,就是这般的不重要么?”

意识深处,雪离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雪清珩,你说天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雪清珩看了一眼张日山身上已经黑透了的傀儡丝:“不出意外的话,来了。”

门豁然打开,张日山松开了对雪清珩的桎梏,无神的走至一旁,黑瞎子、陈皮、吴贰白几人纷纷走了进来,站至两旁。

“漓珩武神。”无宴出现在雪清珩的面前,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还真是狼狈啊。”

雪清珩那双空洞的眼眸有了神采,即便如今的他身处泥潭,也一如当年的高高在上:“狼狈么?不尽然。”

无宴讪讪的收回了想要触碰雪清珩面容的手,即使如今的雪清珩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冷哼一声:“即便如今的我不能直接动你...”他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四人:“但是,只要他们身上的傀儡丝不断,我就能通过他们,通过你所在意的人,折磨你。”

“呵...”雪清珩掩去眼底的一抹异色,满是嘲讽的看向他:“无宴,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即使如今的我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也不敢直接弄死我,你究竟在怕什么?”

“漓珩武神,我知道你在刺激我,试图让我对你直接动手,这不可能!”无宴手中浮现出一团腐朽之力:“我费尽心思屏蔽了神界的监管,便是为了让你沦为堕神。”

“若是我直接伤害了你,岂不是会让神界的那几位武神察觉?那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雪清珩看着有些痴狂的无宴:“我明白了,你想让我沦为堕神,即便将来事情败露你难逃一死,也能拉着我陪葬是么?”

“哼,我的算计不会败露,而你漓珩武神会被神界诛杀,到时候,就算是本源尊上也保不了你。”

雪清珩闻言笑出了声,又摇了摇头:“可笑,真是太可笑了。”锁链的声音响起,他站起身,不足一米长的锁链瞬间绷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红痕。

“无宴,你真当神界的人是你能好糊弄的么?”‘咔嚓’一声锁链崩断,只余几个铁环禁锢在他的身上,他朝着无宴一步一步走近。

无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愕:“什么意思?”他只觉得眼前的雪清珩,不是佛子也不是杀神,而是昔日那个惊才绝艳的雪清珩。

“你从始至终都只是神界给我设下的磨刀石。”雪清珩的目光自黑瞎子四人的身上掠过:“而他们...也不过是让我斩去情感的无辜人罢了。”

“你以为若是没有他们的首肯,你一个被打入鬼蜮的堕神,又怎能来这方世界做天道?你以为若是没有他们的首肯,墨麒麟渊祭会获得神玉得知使用方法,让我欠下因果?你以为若是没有他们的首肯,这些又怎会发生?”

“神界从始至终想要的,只不过是那个名满天上地下的东泽武神罢了。”可没有人是他,也没有人能是他,所以神界的人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孩子身上。

推着他一步步走向那个,本不属于他的缠绕枷锁的位置。

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四人,并没有失去属于自己的意识,他们自然是听到了雪清珩的话,皆是心神一颤。

无辜人?

他们只不过是神明历的劫数么?

神明历完劫之后,可以将这一切轻而易举的斩断,可他们呢?

那些时光,于他们而言又算什么?

无宴嗤笑一声:“那又如何?于我而言,只要能让你痛苦,就算是我搭上这条命,也值了。”

“愚不可及。”

“是么?”无宴收起了手上的腐朽之力,几人也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我想他们应该听到了呢。”

雪清珩眼眸微颤,却在意料之中,这本就是他要的结果罢了。

“漓珩武神,我只是控制了他们的身体,又没抹掉他们的神志,今日我来只是想看一出好戏罢了,哈哈哈哈哈。”

“却不曾想,这出戏,比我设想的更加精彩。”无宴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他一手促成的事情发生。

可这姻缘线早晚有斩断的那天,他明白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痛苦的,他自然也清楚无宴没有抹掉他们的意识,他今日说这些话,只不过是想在一切结束之前,变相的告诉他们真相。

只有让他们看清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只有让他们看清楚雪清珩不应该被他们所爱。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坦坦荡荡的去迎接,接下来那个独属于他的漫长神途。

“漓珩武神,你的道心好像有些不稳了。”无宴的眼神中满是戏谑:“你当真明白,你自己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

雪清珩睁开那双冰蓝的眼眸,再无丝毫触动的情感:“我当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更何况我修炼的乃是太上忘情一道,感情于我而言,不过是绊脚石罢了,我心中所在意的是苍生,而非个人。”

“他们只不过是我护住苍生的一环罢了,我对他们从来都只是算计,无宴,你觉得我会对棋子动心么?”衣袖之下,他的手微微收紧。

无宴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很显然他被雪清珩说的话所震撼到了。

黑瞎子几人只觉得雪清珩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刺入心脏,痛彻心扉。

逗弄棋子?还是觉得他们可怜?

无宴突然就拍起了手:“好,当真是好啊,漓珩武神,你是真的不怕他们的心不会碎啊。”

漓珩剑出现在雪清珩的手上:“我连爱我,能够为我而死的汪藏海都算计了进去,搭上了他的性命,自然不会在乎这几个人。”

“说来,我每一次清醒的听到他们说喜欢我,爱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假,因为姻缘线的存在才诞生的感情,太脆弱易碎了。”

即便,我也确实因此动过心。

“如果我将姻缘线斩断,那他们岂不是就能喜欢上其他人?”

陈皮不可置信的看向雪清珩,满是受伤:“所以...离渊,你觉得我们对你的感情,都是假的么?”

“难道不是么?”雪清珩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陈皮的身上。

陈皮只觉心痛的难以呼吸:“所以,当年我们发生过的一切,对你来说算什么?”

从他将他自水中捞起来的那一刻,在这方小院中发生的一切,他为了他,给师娘逆天改命的时候,都算什么?

“只不过是利用罢了。”

陈皮后退了两步,他眼前的人,终是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

当年,那个在这方小院中,温柔待他,总会给他留一盏灯的人,好似已经不见了。

“小橘子,我知道你幼时吃了很多苦,但你并不能将你的悲痛强加于无辜之人的身上。”

那时的雪清珩眸光柔和,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循循善诱着真理:“倘若回来的太晚,不忍心叨扰你的师娘给你开门,就来我这吧,我总归会为你留一盏灯的。”

自那之后,陈皮每次回来的晚了些,总会来到这方小院中,而雪清珩总会坐在院中的那棵合欢花树下,

“哎呀呀。”无宴惊呼一声:“不愧是漓珩武神呢,既然他们并不能很好的牵制你,那我就只能杀了他们。”

说罢,他催动了傀儡丝,折磨起了拥有傀儡丝的几人。

京城解家,解羽尘只觉大脑一阵刺痛,但好在他是拥有雪清珩庇护最多的存在,傀儡丝的控制程度并不深,能够让他轻而易举的将其崩断,解除了控制。

“清珩哥哥...”他心上的不安愈发加强了。

还在吴山居的王月半心慌了片刻,好在无宴对他并不重视,他也并没有强大的执念,傀儡丝线淡薄,他是潜意识稍作挣扎,傀儡丝就轻而易举的消散了。

沙城小院外,无邪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我去...我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吧?”他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如此。

他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气运之子,无宴就算再傻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傀儡丝自然是自己断了。

吴贰白、陈皮、张日山当场昏过去,黑瞎子则是因为身上的诅咒,眼前一阵刺痛,鲜血自他的眼眶中渗出。

无宴见雪清珩无动于衷,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雪清珩真的是铁了心不在乎了。

而雪清珩则是出乎意料的将手中的剑刃刺入了无宴的身体之中,漓珩乃是神器,更是用于清除腐朽之力,无宴一时不设防导致他元气大伤,只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无宴立马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胸口:“漓珩武神,你还是在乎他们的。”

“我只不过是看不得你在我面前伤害无辜。”

“呵...我不信你不在乎他们。”无宴的身影逐渐淡化,临走时还说道:“雪清珩,你等着!”

雪清珩准备向外走去,却被黑瞎子拉住了衣袖:“小清珩,别走!”

他看向眼眸渗血的黑瞎子微叹一声:“痛么?”

黑瞎子有些惊慌,因为他已经看不见面前之人的样貌,只能匆忙的握住雪清珩的手:“我不痛的...小清珩不要走好么?”

“傻。”雪清珩聚齐身体中最后一缕神力:“说过要帮你解除诅咒的,现在看来还不算太晚。”

他抬手覆上了黑瞎子的眼眸,温和的神力修复着黑瞎子的眼睛去除诅咒,突如其来的舒适感让黑瞎子昏睡了过去。

雪清珩最后看了一眼这方小院,走出屋外,天上已然聚起了雷云,强行帮气运之子改变命数,治好了黑瞎子的眼睛,自然是要收到规则的惩罚。

这次作为代价的不止是雪清珩的双腿,还有他的眼睛。

天雷一道又一道的劈在他的身上,直至结束鲜血已然染红了他的衣裳,他无力的跪倒在地,最终他的世界失去了颜色。

无邪走进院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不由惊呼出声:“阿珩!”

乌云掩盖住太阳,即便惩罚已经过去,雷声依旧轰鸣,大雨倾盆而下,无邪看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之中的雪清珩。

他冲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抱起他,只见怀中人双眸紧闭渗出血迹,呼吸微弱:“阿珩...”

无邪朝着大开的门自然是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几人,没有半分犹豫的带着雪清珩离开这个小院。

可无邪终究是失败了。

几日后,京城解家,解羽尘自然是收到了消息,他看着手中的资料:“看来事情变得麻烦了。”

解大问道:“那家主准备怎么办?”

“让人将无邪和王月半请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他们商量。”解羽尘把玩着手中的龙纹棍,既然如今已经确定了清珩哥哥的位置,那么就该是营救的问题了。

就凭几日前,自己突然头疼的事情,足以看出隐藏在暗处的存在,实力有多强大,倘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上有着清珩哥哥的庇佑,他怕是会当场死去,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清珩哥哥一定要刻意疏远自己。

因为清珩哥哥所面对的敌人,比他想象中更加的难缠。

沙城小院中,昏睡了几日的黑瞎子与张日山终于醒了过来。

张日山醒过来之后,只觉得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而黑瞎子则是察觉自己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畏光,也没了昔日令他痛苦的诅咒,想起自己昏睡前,雪清珩好像对自己做了什么。

“小清珩呢?”

“等你们醒过来,离渊怕是都已经逃走了。”陈皮推开了房门,阳光照射在二人的身上。

陈皮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他将目光落在张日山的身上:“你怎么样了?”

张日山抿了抿唇:“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什么?”

“我的记忆有问题。”

陈皮有些疑惑的看着张日山,似是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和珩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不让我想起来,我觉得这段记忆很重要。”

“可能,已经涉及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陈皮若有所思:“没有办法解决么?”

张日山摇了摇头:“这股力量可能与珩有关系,他若是不愿意,估计我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下室中,雪清珩被禁锢在一张大床上,四肢被锁链缠绕,双眸空洞,不见半分神采。

“小清珩。”黑瞎子坐在床边,抬手想要触碰雪清珩的双眼,身为医者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此刻的雪清珩已经失去了视觉。

雪清珩眼睫轻颤,听着来人的声音:“你来了。”

“为什么要帮我治好眼睛?”

“或许是因为当年答应过你啊。”雪清珩抬手朝着黑瞎子的方向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收回:“况且,事情因我而起,加剧了你的痛苦,自然也是需要我来解决,不是么?”

与此同时,京城解家,书房之中,解羽尘坐在主位上,而无邪与王月半分别坐于两侧,面前皆摆着一盏茶。

“无邪,你那天见到清珩哥哥了么?”

无邪闻言点了点头,他垂下眼眸,面带愁绪。

解羽尘看着这般的无邪,只觉得有些不妙:“究竟发生什么了?”

“阿珩的状态很不好。”他细细将他那天见到的场景一一道来:“而且,二叔他们现如今跟疯了,没有半分区别。”

王月半越听,眉头越紧皱:“他们虐待小清清了?”

无邪沉吟片刻:“嗯。”

“那还等什么,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确切的位置,那么赶紧带人去将小清清救出来啊,要知道单凭黑瞎子的疯劲,就已经足够危险了,更别说陈四爷他们了。”

“还不是时候。”

此话一出,无邪与王月半皆看向了解羽尘,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什么?”

解羽尘神色凝重:“几日前,你们有没有感到不适?”

王月半点了点头:“当时确实有过一阵心慌。”

“我到沙城小院之前吐了血。”

“这就对了。”

“小花,这和救阿珩有什么关系?”

“这意味着,清珩哥哥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并非我们三个能够解决的。”

“小哥不是从青铜门里出来了么?要不叫上他?”

无邪摇了摇头:“不可,如今的小哥正在复活他的母亲,不可中断。”

“既如此,这可就难办了。

远在神庙之中的缘梓看着历代神庙弟子的牌位,神色不明,即便他在这神庙之中,他也知道汪藏海已死,佛子殿下被囚禁的事情,可他并不能离开神庙。

这或许就是神庙之人的悲哀吧。

他们无法舍弃苍生,去救他们所爱之人。

他能做的,便是在这神庙之中祈祷,只求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平安归来。

“佛子,神庙若是没有您,那便永失光辉自历史长河中消亡。”说罢,缘梓虔诚的跪下祷告,静静地等待着雪清珩的归来。

另外一边的无宴搂着陆颜柳来到沙城的小院中,轻柔的开口道:“阿颜,我会让将我们分离的人付出代价。”

陆颜柳嘴角微扬却有些僵硬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他从来都不敢想象,他奉若神明的高岭之花,在这十年之中,居然会被折辱至此。

无宴...你怎么敢...

地下室之中,雪清珩的双手被吊起,失去光泽的银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身上鞭痕无数,鲜血染红了单薄的白色里衣。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漓珩武神生不如死的画面。”

雪清珩虽然虚弱,但难免嗤笑:“这不就是你所想看到么?”

无宴看着雪清珩额间已然泛红的三瓣银莲:“要不了多久,漓珩武神便会沦为堕神了,我可真期待你被神界诸神诛灭的一天。”

“说起来,还真让解羽尘那几个小子挣脱了傀儡丝的控制,不过嘛,即便他们费尽心机的想要救你,可...就凭几个凡人想对抗天道,那难免是可笑的。”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救你了,漓珩武神。”

“阿宴。”陆颜柳眸光晦暗。

无宴笑着看向怀中的陆颜柳:“怎么了阿颜?”

“我不想看了,你能带我回去了么?”

“当然。”无宴又看向雪清珩:“漓珩武神,今日我家阿颜不想看了,我得先带他回去了,过几日,我再来好好地看你。”

雪清珩没有回应,而是垂下眼眸,过几日么?

无宴,时间到了,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在无宴看不到的地方,一道冰蓝色的光没入了陆颜柳的手中。

沙城小院外,无邪似是做下了一个决定:“小花,我想到了一个能救出阿珩的办法了。”

解羽尘满脸疲惫的看向无邪:“你说。”这五年来,他与吴贰白,陈皮,张日山几人百般斗争,却没有半点能够救出清珩哥哥的迹象。

“大义灭亲。”

王月半一听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所以小天真是准备将一整个九门都送进去么?”

“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

解羽尘看向那紧闭的院门:“就这么办,我到时候会努力把你们捞出来的。”

不过一日的功夫,全国的警方通缉无邪与王月半,再由解家的推动,两个人的位置很快就暴露。

地下室中,雪清珩被放了下来,当着几人的面,不知从哪拿出了昔年汪藏海赠予他的定情信物,一支白玉簪,狠狠的捅入了自己的脖颈之中,鲜血喷涌。

雪清珩自杀,这是黑瞎子几人始料未及的。

“清珩!”

“小清珩!”

“不好,警方怎么会突然闯进来?”陈皮看着打开的院门,看着前来抓捕无邪与王月半的警方,得,被坑了,无邪这小子真无耻。

张日山面色难看的看着冲进来被逮捕的无邪与王月半:“这是什么情况?”九门私底下所做的一切都暴露了?

山洞之中,陆颜柳突然拿着自雪清珩那获得的漓珩剑,在无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捅入了他的心脏。

无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颜柳:“你...”

陆颜柳满是怨恨的看向无宴:“无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你?你真以为我失去了记忆么?”

“什么?”

陆颜柳握紧了手中的漓珩剑,狠狠的在无宴的心上搅动,直至碎裂:“说实话,这十年,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恨你!”

“可是...我是爱你的啊...阿颜。”无宴试图解释,却始终是徒劳。

“爱?无宴,你是最没有资格说爱我的人。”

“我...”

“无宴,我要你死!”

解羽尘跟着警方来到了地下室,看到的便是手握染血玉簪,跌落尘埃的雪清珩:“清珩哥哥!”

他匆忙的跑到了雪清珩的身体旁边,他自然认得那支玉簪,那支玉簪从未离开过清珩哥哥身旁,是汪藏海送给他的,却没想到这居然会成为清珩哥哥自尽的工具。

他看到雪清珩的身上满是伤痕,止住了他脖颈涌出的鲜血,想要将其抱起却又不敢触碰。

雪清珩的唇微微蠕动,声音微弱极了,解羽尘赶忙俯下身倾听。

“藏...你...来了...”倘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叫的人是谁。

“清珩哥哥,我在。”

“带我走吧...”

“我带你走,清珩哥哥,阿尘带你回家。”他的声音是那般的哽咽,他抱住失去往日神采的雪清珩,泪水止不住的流出,他心目中的神明居然被拉入泥潭践踏成如此模样。

“清珩哥哥,我带你逃,我们逃离这一切…”如果知道你遇见我们是一场灾难,我宁愿你从未降临过这个世间。

说罢,解羽尘抱着雪清珩快步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喊医生。

黑瞎子,吴贰白则是被警方按倒在地,有些迷茫的看着解羽尘将雪清珩带离。

与此同时,他们四人身上的傀儡丝,在无宴彻底死去的这一刻,彻底崩断。

张日山怔怔的被铐上手铐,被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旋即他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雪先生...你瞒的我好苦啊...”

陈皮还想去追雪清珩,却被警方死死按住。

解羽尘路过无邪与王月半的时候,眼神还交汇了片刻。

山洞之中,陆颜柳看着化为灰烬的无宴终于笑出了声,随即使用自己的神力开始稳固这个已然成型的世界。

一个月后,解羽尘坐在雪清珩的身旁,一旁的电视机上播放着新闻。

“据朝阳群众解羽尘举报,警方剿灭了最大的盗墓团伙组织‘九门’,此案牵连之广,还有待探查。”

“清珩哥哥,阿尘做到了。”他握住了雪清珩的手:“你醒过来,好不好?”

墨脱,藏海花山谷之中,张麒麟终于等到了白玛的苏醒:“阿妈...”

白玛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容:“你是?诺布?”

“嗯。”张麒麟将白玛扶起。

白玛抬手抚上了张麒麟的面颊:“阿妈的小诺布都长这么大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百年。”

“原来已经过去了百年么?佛子殿下并没有忘记我呢。”白玛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雪清珩的身影:“佛子殿下呢?”

张麒麟垂下眼眸:“哥哥...没有跟我一起来。”

白玛点了点头:“佛子殿下事务繁忙,没能来也是正常的。”

“阿妈。”张麒麟看着自己的母亲,想要告诉她,自己想离开这里去找雪清珩,但始终开不了口。

“诺布怎么了?”

“没事,我扶你进去,外面冷。”张麒麟扶着白玛就朝着不远处的小木屋而去。

“诺布有心了。”

与此同时,解羽尘收到了警方送来的锦旗,他将锦旗挂在了雪清珩的床前:“清珩哥哥,我收到锦旗了,你是不是该醒过来,夸一夸阿尘呢?”

阳光洒落在雪清珩的身上,可窗外的合欢花树,却是在逐渐衰败。

山洞之中,陆颜柳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新任天道,决定动身前去寻找雪清珩。

解羽尘不过转个身的功夫,便察觉到房间中多了一个人:“你是谁?”

陆颜柳坐到了雪清珩的身旁,抬手轻轻触碰他的眉眼:“我么?我是陆颜柳,我是这个世上陪伴他最久的存在。”

“那你能让清珩哥哥醒过来么?”

“能。”

“需要什么代价?无论什么代价我都答应你,只求你能够让他醒过来。”

“不需要代价。”陆颜柳给雪清珩注入了一股神力:“漓珩武神。”

没过多久,雪清珩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那双依旧空洞的眼眸:“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如漓珩武神所愿,一切圆满。”陆颜柳的目光落在雪清珩的那双眼上:“只是,你的眼睛。”

“无妨。”

“清珩哥哥。”解羽尘快步走到了雪清珩的床榻前,握住了雪清珩的手。

“是阿尘啊。”

“是我。”

“能不能帮我去找一块蒙眼睛的白绫?”

“好,我这就去。”解羽尘自然看得出雪清珩与陆颜柳有事要谈,快步走了出去。

“616。”

“宿主大大,我在。”

二人因为这句话,都轻笑出声。

“一切都要结束了。”

“是啊,要结束了。”

“这个世界的腐朽彻底清除了,不过需要回溯几次,才能彻底将这世界巩固好。”陆颜柳拿出漓珩交到了雪清珩的手中。

雪清珩握住了手中的漓珩:“世界回溯,对你的耗费大么?”

陆颜柳抿了抿唇,最终没有说出真相:“不大。”

“那就好,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一年后,待我将这世界暂且稳固后。”

“好。”

解羽尘取回白绫之时,已然见不到陆颜柳的身影,他看着雪清珩坐在轮椅上,面朝阳光,不远处是即将枯萎的合欢花树:“清珩哥哥。”

“嗯?”

解羽尘走上前,为雪清珩系好了白绫:“清珩哥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啊。”雪清珩面色柔和:“我想去看看无邪他们。”

解羽尘的笑容微僵,但好在并未让眼前人察觉:“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不方便么...那算了。”雪清珩低下头,有些失落。

“没有,没有不方便,我这就带清珩哥哥去见他们。”解羽尘立马喊来解大,吩咐备车。

自己则是推着雪清珩朝着屋外走去。

牢房之中,几人怔怔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眼上缠绕着白绫的雪清珩,原来他已经那么消瘦了么?

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一般。

“小清珩。”黑瞎子看着雪清珩,银色的眸中满是复杂。

“多少年?”

“七年。”

在解羽尘的操作之下,九门的人皆是从死刑改为被判七年。

张日山霎时开口:“七年后,我们能够重新开始么?”

雪清珩嘴角含笑:“如果七年后,我还活着的话,可以。”

“清珩,我们会有以后的对不对?”此时的吴贰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

陈皮看了雪清珩良久:“离渊,对不起,我终究没能做到。”

“没关系,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不怪你。”

“阿珩,你可一定一定要等我出去啊,到时候我带你去各地旅游。”

“好啊。”

“小清清,等我出去了给你做饭吃。”

“嗯,我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句句有回应,但每句话,皆是含有深意与不确定。

“探监结束了,你们可以离开了。”狱警掐着时间提醒道。

解羽尘走上前:“清珩哥哥,我们走吧。”

“嗯。”雪清珩任由解羽尘推着轮椅离开。

只留下牢狱中的六人看着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被铁门隔绝。

吴贰白收回了目光:“来不及了,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黑瞎子垂下眼眸,他怎么听不出雪清珩话中的意思,说是探监,可实际却像是道别。

张日山闭上眼眸:“因果循环,有始有终...他已经没了心脏的神明,怕是存在不了多久了。”

陈皮抬手附上了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那枚铜钱:“说起来,现在回忆起与离渊在一起的那些时光,说的那些话,好像在这一刻拥有了答案。”

王月半想起在云滇小院的那两年,还有雪清珩与自己分离时的目光,终是叹息了一声。

无邪背过了身:“如果能重来的话,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再遇见我们。”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劫。

解羽尘推着雪清珩走出了警局,阳光是那般的柔和:“阿尘,今日的天气,真好啊,只是有些可惜,我看不见了。”

“没关系的,今后就让我做清珩哥哥的眼睛吧,如何?”

“好啊。”

此刻的雪清珩,没有一丝神性,反而拥有了烟火气:“阿尘,我不想一辈子困于一个地方。”

“那我带着清珩哥哥四处走走。”

也就是自那天之后,解羽尘带着雪清珩,尽自己所能去了许多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雪清珩的身体也逐渐的虚弱了下去,解羽尘抱着他,坐在衰败的合欢花树下:“清珩哥哥。”

“阿尘,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解羽尘眼含泪光:“我想与清珩哥哥做一对平凡夫夫。”

雪清珩握住了解羽尘的手,轻声道了一句:“抱歉,这愿望我不能为你实现。”

夜晚,解家一处凉亭中,雪清珩换回了那件最初入世时穿的素衣,他靠在解羽尘的怀中,任由他抱着他:“阿尘,我想回神庙了。”

解羽尘泪水自眼眶滑落,他能感受到怀中的人,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好,阿尘带清珩哥哥回神庙。”

“嗯,我想念墨脱的神山,墨脱的雪,还有墨脱的人...”

“阿尘带清珩哥哥去看。”解羽尘拥紧了怀中的人。

“阿尘。”

“我在,清珩哥哥我在。”

“我这一生,去过许多地方,见证了许多历史的诞生,历经过战火,也感受过和平,还遇到了许多人...”

解大从远处走来:“雪先生,霍家小姐想见你一面。”

“让她进来吧。”解羽尘看着雪清珩微微点头说道。

霍秀秀匆匆自外面走进,自从霍老太太去世之后,她已经有很少匆忙的时候了。

“雪先生。”那句雪祖父终是没有说出口。

“秀秀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霍秀秀拿出一方手帕,里面包着一块玉佩,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雪清珩的手中:“今天是小花哥哥和雪先生的大婚,我今日来也是为了完成姨祖母之愿。”

雪清珩凭着感觉描摹着手中的玉佩,这是当年霍去病送给他的,也是自己亲手交给霍锦惜的。

霍秀秀接着说道:“当年姨祖母临终之前没能等到您,特地交代了遗嘱,倘若雪先生有一日成婚了,必要将这玉佩奉还。”

“她是不是还留了话?”雪清珩回忆起了往昔。

“是,姨祖母还留了一句话,她说,今生没能与雪先生结为夫妻,实属遗憾,锦惜只希望雪先生平安喜乐,得偿所愿。”霍秀秀顿了顿:“还有一句话是,她希望您能做回自己。”

“好。”雪清珩怔怔的回应了一句,原来他的假面,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人看透了,只是她没有点破罢了。

霍秀秀送完东西之后便离开了。

雪清珩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在最后那一刻,他的视线恢复了一刹,他仿佛看见了那枯败的合欢花树前有着一道红色身影,转过身朝着他伸出了手。

“有...我爱过的...”

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道红色的身影,最终他的手重重垂下。

“清珩哥哥!”

“家主。”解大想要上前安慰。

解羽尘闭上了眼眸,又睁开:“申请航线,我要带清珩哥哥回墨脱。”

“是,家主。”

解羽尘抱起雪清珩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但他紧紧的护着怀中已经逐渐冰凉的人。

他死在了吴贰白祈求他长命百岁的最后一年,只差一天,便是百年......

墨脱,缘梓打开了神庙的门,庙中丧钟彻响天地,传遍了整个墨脱。

张麒麟失态的打碎了手中的杯盏,就在刚才他颈间的麒麟玉坠变得滚烫:“哥哥...”

白玛听着钟声,叹息一声:“诺布,去吧,快去神庙。”

张麒麟点了点头朝着神庙的方向跑去。

白玛看着张麒麟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身为诺布的母亲,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张麒麟的急切,但佛子殿下曾经在她献祭前吩咐过,倘若有朝一日醒来,必要留住诺布一年。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意思。

缘梓看着解羽尘抱着雪清珩一步步走上神山,面色未变,无悲无喜,直至解羽尘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开口说道:“将佛子殿下交给我吧。”

解羽尘看了一眼怀中之人,抿了抿唇,最终将雪清珩放入了缘梓的怀中。

“进来吧。”缘梓对着解羽尘说完这一句,便走向了那方从未开启的殿宇之中。

张麒麟赶到的时候,神山脚下已经跪满了乌斯藏一族的子民,他们的口中念着经文,做着最崇高的祷告。

他的脸色更加凝重,握紧了手中的麒麟玉坠,加快了速度朝着神庙的方向跑去。

缘梓恭敬的将雪清珩的躯体放在了祭台上,接着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解羽尘:“多谢你将佛子殿下送回来,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冲上祭台,明白吗?”

解羽尘的目光落在缘梓的身后,停留了许久:“好。”

下一刻,只见缘梓从袖中掏出了一柄匕首,狠狠地捅入了自己的心脏:“第十七代守护者缘梓,任务完成,遂,今日殉于第十七代佛子雪清珩,只愿世世追随。”

话音落,他的鲜血注入了祭台的凹槽中,泛起了红光,他则是倒在了祭台上,手轻轻搭在了雪清珩的衣角上,意味着至死追随。

张麒麟跑到神庙前,神庙已经燃起了大火,火焰焚烧着殿宇,却并未伤其余花木。

在他跑进那座殿宇中时,手中的麒麟玉坠轰然碎裂,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祭台正中,雪清珩的身躯一寸寸消散,缘梓的身体被火吞噬化作灰飞。

“哥哥...你失约了。”你没有等我...

他的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解羽尘则是站在一旁,闭上了眼眸,泪水从脸颊滑落。

自此,神庙彻底消逝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没有人再铭记着神庙当年所做出的贡献。

世上再无佛子殿下,雪清珩...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但这还没完呢...】

神说:你来尘世之中走一遭,为的是苍生,为的是天下,但你忘记了你自己,倘若能重来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孑然一身。”

陆颜柳出现在神庙的上空,手中凝聚着神力:“世界重启,污秽尽除!”

世界在几人的面前破碎又重铸,他们的记忆也在这一刻被抹去。

陆颜柳靠近虚空中的那朵巨大冰莲,冰莲之中躺着雪清珩的神躯:“漓珩武神,接下来的时间线中,我希望你能够做自己。”

浮于身躯外的雪清珩与雪离渊,目光交汇。

“切,什么嘛,又要成为那个原来的自己啊。”

“离渊,别闹了,融合吧。”

“知道了,催什么?”

雪清珩上前拽住了雪离渊的手,神魂逐渐融合,回到了躯体之中。

神界众人看着浮生镜中所展现的一切,棠芝不禁红了眼眶:“还好,清珩还活着,既然世界已经修补好,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墨棺思索了片刻:“这是独属于他的自由,待到那个世界彻底巩固,由天地规则接管后,再让他回来。”

西子墨将棠芝搂入怀中:“这个建议倒是不错,不过谁也不许再插手清珩的感情了,即便你是本源尊上,也不行。”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道无极。

道无极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西子墨:“只要阿宇能够回来,我自然不会插手我与他的孩子之间的感情。”

林梵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道无极,就凭他所知道的一切来看,汪藏海是道无极亲手害死的,雪圣昀、周穆王的逝去,都有着本源的手笔在其中。

还有之前的天道无宴、墨渊祭都是本源示意的。

弈秋和谢良看着重启世界的陆颜柳都暗道了一声‘不好’。

林梵语和西子墨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冰泽宇的痛苦都来源于道无极,未曾想就连他们的孩子,雪清珩的痛苦也是来源于道无极。

世界第一次重启...

世界第二次重启...

世界第三次重启...

世界第四次重启...

世界第五次重启...

世界第六次重启,雪清珩没有出神庙遇见周穆王,缘梓寿数已尽,秦朝游历没有偶遇到嬴政,南北朝时未能入世救下雪圣昀。

明朝的一场热闹的灯会上,雪清珩戴着银色的麒麟面具,与一个身着红衣戴着饕餮面具的人,擦肩而过。

雪清珩回过头,看向那个红色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隐匿于人海之中。

吴思正陡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之时,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雪清珩走上了茶楼,陆颜柳就在那里等他。

“为什么不和他再续前缘?”陆颜柳为雪清珩斟茶。

雪清珩摘下了麒麟面具,放在了桌上:“世上再无汪藏海,他是吴思正,吴思正的世界里不应该有我的存在。”

“我是他的劫,他的劫数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只希望,我与他生生不见,愿他世世平安。”

陆颜柳饶有兴致的拿起了茶杯:“既然过去了,可你为什么每一世都来这?”

“不知。”

“那下一次?”

雪清珩摇了摇头:“没有下一次了,我和他的缘分已经尽了。”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个世上已经没了能够让人长生的方法,而这是雪清珩最后一次与吴思正擦肩而过。

“清珩,你有没有想过修补好自己的心?”

“没有必要。”

“好吧。”陆颜柳看着雪清珩微叹。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入世了。”雪清珩站起身,手中握着漓珩箫向外走去。

这一世,他远远的观望九门,也见到了张麒麟,黑瞎子这两个拥有特殊血脉的存在。

张麒麟抬头看向树上的白色身影,只觉得万分熟悉:“你是谁?”

“我么?”雪清珩看着树下的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前五次世界重启,他总能遇见他,然后就甩不掉了。

遇见他之后,必然会遇到黑瞎子,这两人还真是令人有些无奈。

“知道太多不好。”

张麒麟闻言:“那我就跟着你。”

雪清珩微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执拗呢?”

“总是?”

雪清珩无奈的从树上跳下:“对啊,总是。”他顿了顿:“我叫雪清珩,这是我们这一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下墓的时候,小心些。”

说罢,他便离开了,独留张麒麟怔愣在原地。

他见过幼时的陈皮,也去过吴贰白的茶楼,更见证过张日山在战场上的拼杀。

也曾目睹过无邪的天真,与王月半的圆滑。

更是在解羽尘的戏台下聆听了许久。

吴叁省与解联欢,陈文锦与霍琳,潘子与阿宁喜结连理。

最后,雪清珩站在墨脱的神山之上,俯瞰了这整个天地。

陆颜柳站在他的身旁:“马上就要进入最后一次世界重启了,你真的还是要一个人么?”

雪清珩偏过头,看了陆颜柳良久:“嗯,都见过了,他们这一世,没有我,过得很美好。”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神庙:“下一世,我不会出神庙了。”

陆颜柳苦涩的笑出了声:“也对。”他的目光满是眷恋的看着雪清珩的背影。

他或许也陪伴不了雪清珩多久了。

世界第七次重启,雪清珩终身未曾踏出神庙半步,与这凡尘再无一点瓜葛。

当通往神界的阶梯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今后这个世上也没了什么漓珩武神,有的只是失去了情感的新东泽武神。

在他踏上虚空的那一刻,突然回眸,恍惚看见了几个身影,泪水陡然间滑落,耳畔似有千言万语充斥。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卿卿我们回家。”

“小清珩你看这漫天星辰美不美?”

“清珩哥哥。”

“阿珩。”

“小清清。”

“珩,即使走向世界的尽头,我也会一直等你”

“雪清珩,一文钱我还没还你呢,你可不能死。”

“清珩。”

“佛子殿下...”

“兄长...”

“佛子。”

“漓珩先生。”

“缘卿。”

“大道已成,东泽武神该回神界了。”陆颜柳看着自己逐渐淡去的身躯:“只是616不能再陪着你了。”

世界重启,损耗的是陆颜柳自身的寿命与神力,七次重启不仅仅是为了巩固世界,更是他为了雪清珩争取的片刻自由。

“616。”

【宿主大大,我在。】

雪清珩在踏上最后一台神阶,轻轻的唤了一声:“616。”

只是这一次,再无那道熟悉的声音回应。

“他们一直在等你...”缥缈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回荡在耳畔。

“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等我?”雪清珩拢了拢身上厚重的衣袍,神色冰凉一片,他端坐在独属于自己的神座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漓珩。

“他们对你的感情,那些美好的记忆,都不值得你回首么?”

雪清珩只觉恍惚一瞬,又见到了昔日在那个小世界,主干线自己身死之时所见到的红色身影。

不是汪藏海,而是自己。

是肆意而为,敢爱敢恨的自己。

“我是你的心魔,也是你最想成为,也最奢望的存在。”

雪清珩转动漓珩的手微顿,他的手指自玉箫上拂过:“要知道神只的一生之中,一共要度过三种劫数,心劫,生死劫与情劫。”

“我自凡尘之中度过了生死劫与情劫,可独独差了一个心劫。”玉箫化为长剑,比之以往更加寒凉锋利。

“你是我的心魔,可你居然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真当我不会杀你么?”

心魔出现在雪清珩的眼前,媚眼如丝,满是嘲弄:“雪清珩,你不会想要杀我的。”

说罢,他朝着雪清珩走近:“你自凡尘之中筹谋了四千年,明明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那个世界的弊端,却耗费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搭上了自己,落得个凄惨的经历。”

“凭此一点,我这个心魔都快看不懂你了。”

雪清珩拿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起了手中的剑刃:“我从跃入轮回台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历劫,我自然是可以凭借自己的神力解决这一切,但你也应该明白,神只抓住历劫的机缘有多么不易,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这唾手可得的机会么?”

心魔抬手勾起了雪清珩一缕银发:“是么?可是你的心,不是这么说的。”

心么?

雪清珩抬手附上了自己的胸膛,里面的那颗心脏滚滚发烫,却再也没了当年的情感:“可我的这颗心,并不是原来的那颗,即便当年我爱过他们,可如今也无甚干系了吧?”

心魔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银色发丝,他凝视了雪清珩许久:“不愧是能够亲手搅碎自己心脏的东泽武神啊。”

雪清珩抬手禁锢住了心魔的躯体,将漓珩剑捅入了他的心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多说无益,在我设下那盘棋局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该是我所奢求的。”

即使下一刻他就会烟消云散,可心魔还是笑出了声:“还真是够干脆啊...”

我都有些心疼你了...

雪清珩收回漓珩剑,心魔便消散在了眼前,他自神座上站起,缓步走向东泽神殿的一处观景台,坐在了书案前,他抬手轻拂,桌案上变出现了昔年冰泽宇塞给他的东西。

一柄玉如意上刻着‘轮转’二字,而玉如意旁,是一瓶丹药,其上写着隔情丹。

这是冰泽宇留给他的选择,是做自己,还是做东泽武神,

全在雪清珩的一念之间。

雪清珩率先拿起了玉如意,冰凉的玉如意刚入手的那一刻,往昔的记忆冲破了刻意的尘封,即便是重铸且毫无感情的心脏,也因扑面而来的爱意所泛起了涟漪。

那是怎样的爱意?

能够让雪清珩握着玉如意的手都颤了颤。

雪清珩垂下眼眸,脑海中浮现的是他与几个人之间所有的美好,以及他们为自己而死,得知自己对他们的利用也甘之若饴,还有那些心痛且绝望的眼神。

明明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可当记忆冲破封印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历历在目。

他微微握紧了手中的玉如意,也明白了这件神器的作用,他可以让雪清珩再一次遇见他们,大胆的去追逐自己的爱情,也能完完整整的陪着他们走过一生。

冰蓝的神力浮现在他的手中,他有那么一刻的冲动,想要去大胆的拥抱自己的爱意,但在最后一刻他却收回了神力。

最终他轻叹一声,将玉如意放回了桌上,如今的他还不配拥有这一切,为了五域双海的平静,在一切没有稳定下来之前,他并不能去享受这些美好。

他将目光落在了隔情丹上,最终做下了一个决定,他打开了玉瓶,从中倒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

这丹药上刻着云纹,还浮现出寒气,由此可见这隔情丹所用的材料非同寻常。

“忘川水七滴,琉璃花三朵,东泽最纯粹的雪一罐,幽冥花汁液两滴。”雪清珩从药瓶下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说明:“服药之人必须是心性澄澈之人...”

他清楚的知道这丹药能够隔绝外界的情感,会使得他万分公正,不会因为情感而左右了自己的判断。

哪怕只是匆匆一面,他的父神也做的极其周全,倘若他想要坐稳这东泽武神的位置,最先摒弃的确实是情感,所以这枚隔情丹,便是冰泽宇为他铺好的路。

雪清珩毫不犹豫的将隔情丹服下,那些涌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又一次被压制封印在了脑海的深处。

如今东泽神域的秩序还是有些混乱,东泽子民的身上皆留有神族的血脉,他们有的是因为犯错被打入东泽这片牢狱,有的则是罪神的后代,这也是雪清珩万年不出东泽神域的缘故。

倘若让这东泽神域的罪神出逃,必然会给苍生带来不幸,所以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丹药在身体之中化开,雪清珩闭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寒霜布满了他的面容,抑制住了他那颗炽热的心脏。

他虽然向往自由,期待爱意,但这些比起苍生来说,不值一提。

他是东泽武神,他是苍生的守护者,可他独独不能是他自己。

张麒麟,黑瞎子,解羽尘,吴贰白,张日山,陈皮,无邪,王月半的面容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却又逐渐模糊。

周穆王姬满,守护者缘梓,秦始皇嬴政,天渊帝雪圣昀以及虔诚信徒汪藏海的名字也夹杂在其中,逐渐淡去。

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雪清珩再也无法记起他们。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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