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灵犀通道的间隙间，鸢命细细听着系统的叮嘱。
“宿主，剧情正式开始后，旧法则能活动的空间相较于千年前没有多少笔墨描绘的时候会大的多，并且对身为新法则代表的您虎视眈眈，请多加小心。”
鸢命眨巴几下眼睛，乖巧地应了一声，就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随着剧情的崩坏，以及旧法则在百年前面对诸多阻力的情况下，仍旧强行掰正已经偏离的剧情线的举动，让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更改。”
“这个世界的设定，已然开始混乱。”
“比如说？”
“比如说……”
话语未落，便又被鸢命打断，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街道上的情景，“我大概……能理解了。”
灵犀之门大开，水清璃率先从中走出，又回身朝大门伸出手，礼仪方面无可挑剔。
素白的指尖搭上他的手臂，随即少女在少年的搀扶中从半空中跳下，水晶鞋稳稳落地，她略感新奇地张望着人类世界这幅令她感到陌生又熟悉的样貌。
熟悉，是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新世纪，甚至曾以人类的身份在这生活过几年。
陌生，则是因为被时间模糊了细节，距离上回见到新世纪的人类世界，已经过了太久太久。
然而，还未等她环视完一圈周围，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便从远处响起，打破了午后街道的静谧。
“他是个怪物吧。”
“可不是吗，一头银发，成天带着墨镜还畏惧阳光，不是怪物是什么？”
稚嫩的童声，满是青涩之感，却吐露出刺耳的语言。
咯咯咯……
一阵带着不尽嘲讽之意的笑声响起，像是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谈。
言语上的霸凌，时常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隐蔽，也更加具有攻击性。
“他是得了病吧……”
“管他是不是得了病，再说了，谁知道他这病会不会传染啊？”
“就是就是，他还是个从小被人抛弃的孤儿，是孤儿！这简直太可怕了！他的父母，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畸形，才在襁褓里就不要他的！”
“咦……他看过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真晦气……”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离开了，走时仍旧欢声笑语，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只有鸢命，如遭雷击。
孤儿？
什么孤儿？
谁是孤儿？
这个描述，这个场景，怎么看都是封银沙吧？
但虽然过了千年之久，她仍旧清楚地记得，封银沙……明明是有父母的啊！
甚至在前三周目，还常常因为父母以及自己的疾病这两项软肋，被各路“反派”疯狂拿捏，沦为充当主角团对立面，每天给主角制造麻烦的工具人。
现在这设定，怎么跟抽疯了一样？！
而且……
鸢命攥紧拳头有些咬牙切齿。
银发怎么了？银发招谁惹谁了？银发不好看吗？
封银沙因为白化病有了一头白发被称作小怪物，那她天生银发怎么说，难道见了她还得喊一声……大怪物？
麻了，一瞬间鸢命有些炸毛。
凭什么前几周目水清璃几次去到人类世界化形人类的时候，人人都跟抽了风一样围在周围喊帅。
怎么，人类世界白毛没有蓝毛受欢迎？
她不服！
这自相矛盾的原设定让鸢命有些牙痒痒，她撇着嘴，余光漫不经心地落到了水清璃身上，就是这一瞥，让她大为震惊。
就算没有情儿给予的情绪权柄，她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平静水面下隐隐弥漫出的丝丝寒意，或者说……杀意。
水清璃凉凉地看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眸底是无意间流出的阴翳，就像无意撑破了包裹躯体的蚕茧，伪装之下满是漠然与暴虐。
鸢命没有见过禁忌形态的水清璃，但现在……他的情绪显然不太正常啊喂！
可这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刚才那几个小孩几句骂声恰好阴阳到了她的头上？
一瞬间，好像通了。
但哥，不至于，这能够溢出屏幕的杀气真不至于。
鸢命在心里深叹了一口气，她将手背在身后，随即用食指戳了戳人的肩膀。
忽如其来的触感让水清璃一愣，但当他回过头来看向鸢命时，原先占据眸底的一片混乱之色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与清冽。
潮水在明月的面前，似乎永远只会露出温润的一面。
“你生气了？”
水清璃闻言身躯一震，害怕那一瞬破土而出的疯狂被发现的他慌乱地垂下眸子，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迟疑地点了一下。
“人类的气息满是污浊，被他们触碰过的流水不再澄澈，被他们抚摸过的冰霜不再洁净。”
“这样的生物……”
又有什么资格去议论明月的皎洁？
即使是无心之论，也足够让人恼火。
“欸……”鸢命自然能够猜到他话里的意思，少女单手叉着腰，五指微微握拳托住下巴，似乎是在思考。
就在水清璃以为她要说出劝阻的话语时，却只见人微微一笑。
“那我们去杀了他们，怎么样？”
“辛灵不足为惧。狐狸在仙境也过不来，我们俩就算在人类世界为所欲为，也没人能管得了。”
熟悉的语调，以及不顾后果的提议都让水清璃唇角上扬，他抬起眸子与人对视，清浅的少年音带上几分无奈，“明月高悬于空，纯粹又皎洁的令人向往。”
“杀戮不该脏了你的裙摆，如果只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
顿了顿，又继续发声，只是语调隐隐变得低沉又坚定，“但若是有愚者执意在明月的禁忌之上行走，随时告诉我他的名字。”
“只要……你愿意。”
无需月光劳神。
流水便会化作利刃，斩断你所厌弃的一切。
鸢命伸高了手在水清璃面前晃了晃，少女笑靥如花，只是金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所以……你不生气了？”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被鸢命的动作勾回神的水清璃先是怔了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古老的银月自渺远的银河凝视着海潮，祂的一举一动也造就了海水的潮起潮落。
流水作为明月的追逐者，自然不忍看见月光蒙上尘埃。
鸢命，这是算准了这一点。
水清璃不可能为了让她照顾自己的情绪，就使之在人间大开杀戒，这样一来，先前因为那群人类的言论而起的心绪，也就在不知不觉中翻了篇。
鸢命耸了耸肩，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啊！”这几个大字。
看得水清璃又是一声轻笑。
可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默契地把目光投向远处拄着盲杖艰难离开的银发少年身上。
那个人类的身周，有仙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