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天生交给萧梁关于魏国叛臣的证据,当然不止这几个人。
但偏偏这几个,就是当初拥立魏国新帝的几位重臣。
首辅,户部尚书,理藩院尚书,还有一个坐镇一方的太守。
要么是京中大佬,要么是地方诸侯。
杨勋听到魏智的斥责,坦然拱手道:“启禀陛下!
我家殿下只是依照大魏律令,本着忠心为国的原则,揭发卖国求荣的逆贼!
如今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绝无任何攀扯之意。
还望陛下明辨是非,扫除奸佞,澄清朝堂!”
一旁过来镀金的黄夏看的是敬佩无比,姐夫和杨大人,真是魏国忠臣,这敢于直谏的行为实在令人佩服!
杨勋这番话,顿时将魏智的怒火生生堵住。
魏智心中虽然恼怒,但他明白,至少在明面上萧梁的做法无可挑剔。
作为“忠臣”,发现有通敌卖国的证据,直接奏报皇帝,有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
反而刚刚魏智下意识的呵斥杨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即便这些臣子真的通敌卖国,他也不希望天下人知道。
因为他们都是拥立自己登位的从龙之臣!
一旦通敌卖国的罪名被坐实,连带着魏智的皇位正当性,都会被人诟病。
沉默半响,魏智冷声道:
“好一个辰州王,很好!
忠君爱国,真是百官楷模啊!
被弹劾的几位,你们自行在家中闭门思过,上奏辩解!
命三司,对这几位大臣也一并会审!”
刑部尚书关佗苦笑道:“陛下,关痒乃是微臣族兄,此案,微臣请求避嫌!”
大梁城府尹胡寿和大理寺卿罗德禄顿时投来哀怨的目光,这老东西,与关痒早就出了五服,了不起算个同乡而已,居然有脸借此脱身!
魏智也不点破:“那关佗回避,刑部由左右侍郎一起负责审理此案!”
说着,便微微向龙椅后靠去,一旁胡印泷很有眼色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出了这桩子事,其他人自然不敢再触霉头。
而此时很多人都已经回过味来。
这次萧梁接连弹劾四位重臣通敌卖国,还真是把魏智架在火堆上烤了。
魏智但凡一个处理不好,要么得个昏君之名,要么就自断臂膀,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梁权倾大魏。
朝会散去之后,整件事情的发酵速度也远远超过文武百官的想象。
街头小巷之中,已经开始一传十,十传百。
徐策等人通敌卖国的消息,已经完全掩盖不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传闻之中证据确凿,有鼻子有眼。
虽然此时没有抖音,没有互联网,但在锦衣卫的推波助澜下,热点舆论爆发却并不逊色多少。
数日时间,整个大梁城,乃至半个魏国都已经传遍了。
徐策等人的府邸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偷偷丢臭鱼烂虾、各种垃圾。
时不时还有人用石子咣咣砸门,徐府下人出门买菜都被人打了出去。
魏智只能调来五城兵马司,在几人府邸周围巡视,并每日提供粮食蔬菜等物资。
一时之间,四朝元老徐策老大人,已经成了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又过了一段时间,消息已经传遍列国。
最让魏智恐惧的,是街头小巷之中,已经传闻如今的皇帝得位不正。
当初魏恒帝驾崩的十分突然,原本最该上位的魏礼却无缘帝位。
魏智暗害先皇,篡夺帝位的传闻,正在逐渐发酵。
当初萧梁阻止宫变发生,为的是不让魏国陷入内乱,从而便宜了离人。
如今离人短时间之内已经无力再南下。
且魏智和萧梁虽名义上是君臣,但领地有着明显的界限。
除非前者脑子抽筋派兵围剿辰州府,否则魏国本身并不容易出现什么大规模兵变,造成生灵涂炭。
萧梁此举,本质就是在削弱魏智的威望。
甚至是逼迫对方,做出昏聩之举。
萧梁毕竟是穿越者,他知道,唯有大一统才能真正消除战乱。
而当今天下,无论哪一个皇帝,不过都是志大才疏之辈。
就连破军可汗穆力积,也无法约束部众残暴之举。
联军虎头蛇尾的行径,白衣侯近乎于殉道者的大志,都让萧梁心境蜕变,开始主动筹谋,去做这大一统的缔造者。
......
时迁此刻已经很少抛头露面,作为锦衣卫镇抚使,他麾下人才辈出,凭借四海商号,更是富得流油。
但即便如此,他并没有养尊处优,丢掉自己的拿手本事。
关于徐策、魏智的传闻,就是由锦衣卫传播出去的。
而萧梁交给时迁的最重要一项任务,就是拜访魏礼!
这位被封康亲王的三皇子,如今其实已经对魏智难以造成威胁。
但他必须死,只有魏礼死了,才会坐实魏智的种种传闻。
同时让其余先皇的皇子们生出兔死狐悲的恐慌。
康亲王府的护卫,就是魏智心腹禁军。
时迁麾下的几名弟子以及锦衣卫,已经开始在王府正门口制造混乱。
时迁悄无声息的跃入康亲王府之中。
根据在王府内当园丁的锦衣卫所绘制的地图,很快便找到了魏礼的寝居所在。
午夜梦回,已经憔悴许多的魏礼睁开惺忪睡眼。
看到窗前的黑影,他先是一惊,随即便惨然一笑:
“本王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是二哥派来的吧?”
时迁默不作声,只是将一只瓷瓶递了过来: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夜凉了,该上路了!”
魏礼接过瓷瓶,潸然泪下,一咬牙,便将瓷瓶内的毒药一饮而尽。
“但求来生,不再生于帝王之家!”
时迁拱了拱手:
“多谢王爷成全,我家主公说了,阴谋诡计情非得已,但为天下一统,百姓安乐,只能委屈王爷了!
还有,您的小儿子,我们已经秘密送出大梁城。
他今后也会衣食无忧,所以,您不必担心自己血脉断绝。”
魏礼若有所思道:
“你不是二哥的人?”
时迁也不回答,听到外面的动静逐渐平息,微微笑道:
“天色已晚,我该离开了,此毒名为醉生梦死,王爷还请安睡便可!”
恍惚之间,魏礼只见那黑影从容掀开墙上那幅古画,打开隐藏暗格,取出自己隐藏许久的匣子。
这也是时迁多次光顾,才无意中发现的秘密。
魏礼心中一惊,这里面可是他最后一点人脉。
就如当年的朱同一样,是他唯一还有可能翻盘的希望!!
但魏礼视线逐渐模糊,一股浓浓的倦意涌上心头。
半晌,魏礼便一动不动,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