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上还盖着一层白雪,院中的果树在尝试挤出嫩芽。
边柳出门,见到马如风站到一旁,叹了口气说道:“我说我们不能随便去拜访外人吧?你看看,你非得让我去,现在,惹得唐公不快了吧?”
马如风闻言,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视着这里,才一脸不情愿的看着边柳。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 似乎在提醒边柳之前发生的事情,这去见袁绍的人到底是他提议的,还是边柳自发的。
“算了,这点小事,我还会与你计较吗?唐公李军侯那边,我一并替你承当了!”边柳摆了摆手,神态自若,大有慷慨豪迈之状。
只是片刻后,边柳又小心翼翼的盯着马如风,问道:“今儿你也见到那颍川荀彧了,你说咱们有没有办法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
马如风眉头深锁,左手抚着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边柳。
“你怎么用这个眼神看我?”边柳吓得后退了一步。
“最近李旦把三石召唤了身边,陛下该不会是被他感染了吧?”
李三石,结义七人中的老五,先前被李旦安插在邙山上的一记后手。此人方脸阔腮,一身正气,只是与外表不同的是,此人的爱好与寻常男子不同,因此常被其他兄弟调侃,而且据边柳观察,李三石对李旦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一想到从马如风口中说出这么恶心的话,边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粗言鄙语,难登大雅之堂!”边柳气的一甩衣袖,朝前便走。
“其实那位荀先生比寻常女子都香,陛下想入非非也是正常的。”马如风两手交叉手持宝剑抱在胸前,紧随着边柳说道。
“你要是再敢提这事,我杀了你哦!”边柳回过头,一把抓着马如风的衣领说道。
马如风见边柳神色不似作假,才收起脸上的嬉笑说道:“我只是好奇陛下为何对申屠蟠那样的大儒都弃之不顾,却对一个年轻男子如此念念不忘?”
“你难道不觉得他满身的才华都要溢出来了吗?”边柳手张成一个圆夸张的说道。
“没觉得!”马如风干脆利落的说道。
边柳很生气,这就像是卞和发现了和氏璧,却无人懂得欣赏那般。
马如风见状继续说道:“张邈刘岱都知道送个时日无多的申屠蟠过来,荀彧正当年轻力壮,如果还精明能干,袁绍舍得将他派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吗?”
边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都知道申屠蟠时日不多了,还让我去结交他,你先前的行为要不是李旦派来试探我的,我他妈跟我爹姓。
边柳忍不住心里抱怨了一波,同时又感叹,袁绍起手真是王炸啊,连荀彧这样的人才,都舍得往这么危险的地方送。
边柳哪里知道,袁绍也舍不得把和荀彧同样重要的荀谌、逢纪派往如此危险的地方,但问题是,荀彧不曾对他献上真心啊!
这时,马如风继续说道:“我觉得,那荀彧也不过是个中庸之才,反倒是他身旁那人,颇有不凡。”
“哦,如何见得?”边柳一门心思都在荀彧身上,又顾着和卫兹说话,还真没注意到一直沉默的第三人。
“那人看似散漫,实则目光一直落在陛下身上,其眼神犀利,陛下若是不小心提防,恐怕很容易露出破绽。”
“免了免了,我这浑身上下本来就没破绽,又怎么会被人看出破绽?”边柳摆了摆手,很随意的说道,走了几步又说道:“我看啊,你就是山猪没吃过细糠,没见过真正有才学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你要是能把荀彧给留下来了,你先前提议的事情我就考虑考虑。”
边柳说罢,便径直离开。
马如风跟在身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则在思考: 到底是荀彧真的对他至关重要,还是他看穿了什么,用荀彧来试探自己?
……
夜里。
边柳刚刚入眠,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
“谁?”
“嘘,别出声,是贫道!”
来人凑到床榻前,小心翼翼的点亮火折子,然后又马上将其熄灭。
是左慈。
边柳有些不悦,别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天子,就是个普通人,卧榻之内随意让人出入,也绝对怒不可遏。
边柳虽然熟知历史,可是对左慈却知之甚少。
只记得历史上,左慈在曹操那当过官,后来因为劝谏曹操少造杀戮不成而离开,民间记载,离开的时候,左慈还用道法戏耍了曹操一番。
而更让左慈增加三分神秘的是,他有一位再传弟子,名为葛洪,此人创立了道教神仙理论体系,对后世道教的影响极为深重。
“陛下莫急,贫道是来帮助陛下的。”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少年的不悦,左慈连忙说道。
“说!”边柳在床上坐了起来,一想到有一张老脸陈在自己面前,他总觉得有点瘆得慌,甚至这一刻,他都有些理解阿瞒为什么要好梦中杀人了。
“那陈留蔡伯喈之名,陛下可听过?”左慈问道。
“自然。”
“如今他以朝廷使者之名来缑氏,陛下又知为何?”左慈再问道。
“你又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呢?”边柳反问道。
“蔡邕此来,是为了揭穿陛下的假面目的。”左慈说道。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边柳冷哼一声,十分不悦。
“陛下是以为贫道出言试探?还是觉得唐瑁李旦足以应付蔡邕?”左慈似乎没注意到眼前少年的态度。
他继续说道:“贫道不妨告诉陛下,这蔡邕此来,共准备了三个问题以考证陛下的身份。其中前两个,陛下及身边之人应该足以应付,只是第三个——嘿嘿,陛下若是不注意,恐怕是会当众露出马脚。”
“呵呵呵,”边柳没有多问,反而轻蔑一笑,“先前道长来此还问我起死回生之法,怎么这会来此,倒是一副孤是旁人假冒的一般,莫非是听多了市井流言,信以为真?”
“看来陛下是不想从贫道口中知道这第三个问题了!”左慈没有解释。
“不送!”边柳语气生硬道。
“也罢,贫道一片好心,倒是白费了!”左慈说着,声音逐渐远去。
“等等!”
“怎么,陛下想通了?”
“道长山野之人,不懂世俗规矩,孤也就不见责了,只是下一次,道长再这么神来鬼往,就莫怪孤言之不预了!”
“贫道记下了!”边柳的话和左慈的预想大相径庭,让他一时如鲠在喉。
片刻后,窗户轻微响动,边柳起身关窗,又听到左慈在窗外小声说道:“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先帝曾单独召见陛下和当今天子,询问二人生平之愿,当今天子写下了‘帝安康’,而陛下写下了‘天下平’。此事如今只有当今天子和真正的弘农王知晓,蔡邕从天子处得来此事,目的就是弄清楚陛下的真正身份,此事有当今天子为证,不是陛下能够推诿的。”
边柳闻言,心中大为震惊。
左慈的声音逐渐远去。
“此事乃是贫道通过道术从蔡邕口中得知,千真万确,望对陛下有所臂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