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经历了极度的悲伤,又好几日没吃好饭。
她看到汤里飘起的油花,觉得有一些反胃。
又放下了勺子,把碗放在了凳子上面。
丽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陆行出殡那天,丽娘撞了棺材,头上的血迹透过纱布还若隐若现。
子悠从旁边拿过一个钱箱,交到丽娘手里说:“姨娘,多谢你这几年对爹爹的照顾,如今陆家已是自身难保了,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里有一些银两,虽然不多,也够你往后衣食无忧了。我知道陆府外面有人盯着,东院有一间密室,修了地下通道,可以通到陆府前面一条街的窄巷子里,今夜,你便从那里离开吧。”
丽娘眼中露出一些惊讶,她握着钱箱的手紧了紧,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她抓起子悠的手说:“姑娘,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或许离开金陵,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子悠思忖了一番,如今,她也没有留在金陵的必要了。
她对着丽娘点了点头。
子悠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端起凳子上的鸡汤要喝。
丽娘连忙抢了过来:“姑娘,这汤凉了,喝了会闹肚子的,我去重新盛一碗。
丽娘还没出门,觅樱便万分惊慌的推门而入。
“姑娘,他们冲进来了,怎么办啊?”
“楚余呢?”子悠连忙起身问道。
觅樱抽抽搭搭的说:“陆府外面的侍卫都被他们扣下了,楚大人上前阻止,也被他们给按住带走了。”
子悠走了出去,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官兵们正四散着抓人,丫鬟小厮们都被赶到园子里站着。
陆家的东西也被搬得七七八八了。
霖儿被几个人押着朝着子悠走了过来。
领头的官员走上前对子悠说道:“陆小姐,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宽限了这三日办你父亲的后事已尽了人情,后面的咱们还是要按流程走。”
说完上来一队人,把子悠他们围了起来。
子悠枯槁着一双眼,环视了陆府一圈,事已至此,她知道多说无益。
“烦请官爷稍后,我们进去收拾一下。”
那官员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子悠:“陆小姐不必麻烦,陆家按律抄没,就是一根针,你们也带不走。”
子悠双眼含泪的苦笑了一下。
“陆小姐,请吧。”官员大手一挥,指向门口。
“姐姐。”霖儿害怕的拉住子悠的袖子。
“霖儿不怕,有姐姐在。”子悠把他护在怀里。
容不得他们多说,官兵们便推推搡搡的把他们押出了门。
“姑娘,姑娘。。。”觅樱被官兵抓住了胳膊,和一众丫鬟小厮们被看押在一处。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重新发卖。
子悠回头泪眼朦胧的望了觅樱一眼,便被官兵们推开了。
在大牢里待了两日,便有狱卒来开门宣判,陆家家眷按原判一律发配岭南。
子悠心如死灰的伫立着。
狱卒开口:“陆氏,九州王念着以往的情分,特嘱咐陆氏家眷流放无需带枷,还为你们安排了船,还不快谢恩。”
子悠什么话都没说。
狱卒来给子悠、霖儿和丽娘带上手链,脚链,便押着他们上路了。
一路上,围观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走了一段,几个混混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钻出,拿着烂菜叶子砸向子悠他们。
“来来来,都来看看,这女人曾是煜王的发妻,她兄长陆霄与岳父王郅,甘当谢妖后的走狗,陷害靖北王一家,靖北王何其忠烈啊,却惨死于奸邪之手。这个女人为了自保,临难给煜王写下休书,薄情寡义,蛇蝎心肠。如今陆家又通敌卖国,丧尽天良,这样的人,配活在这世上吗,大家给我砸。”
“真是罪有应得。”
“该,砸死她。”
一众围观的看客难得找到可以发泄之处,跟着这几个混混砸了起来。
还有一些莽撞的直接对着子悠他们动起手来。
看押他们的官兵也不管,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子悠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脸上也被人抓伤了几道。
她死死的把霖儿护在身下,丽娘在旁边也挨了好几下。
“住手,都住手。”
是瑶儿的声音,她和钱子京带着下人冲过来。
觅樱也跟他们身旁,赶走了行凶的路人。
那几个带头的混混看情形,赶快趁着混乱溜了。
“姑娘,你没事吧。”觅樱和瑶儿赶忙俯身下来,扶起了子悠和霖儿。
子悠抬起手理了理脸颊的碎发,又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
对瑶儿笑笑说:“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觅樱怎么也在这里?”
“我怎能不来送你。”瑶儿眼睛湿润了。“我托人把觅樱买了下来。”
子悠抬起胳膊擦了一把眼泪,干干一笑。
对瑶儿说道:“也好,临走前能跟你告个别,也没什么遗憾了。”
瑶儿的泪止不住落下来。
她拉着子悠的手说:“我爹前两日已经派人给煜王送信了,他很快便会回来了。我哥哥也托人去向九州王求情,一定会有办法的。”
子悠擦了擦瑶儿的眼泪,心灰意冷:“楚余说他五日前已经派人送信了,安州距离京城至多两日的路程,煜王想要回来,他早就回来了。你带我谢过沈伯父和沈哥哥,转告他们,莫要再为了陆家的事费心了。”
“念念。。。”
还未等瑶儿说完,官兵们便来赶人:“走吧,走吧,都散了吧。启程了,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钱子京把一个衙役请到了偏僻处,瑶儿领着觅樱跟了过去,往衙役手里塞了个钱袋子。
她讨好道:“官爷,还望你们路上多加照看他们,这个丫鬟就当与你们同行了,这是她的路费和盘缠。”
衙役颠了颠,收下了钱袋。
他不甚在意的对觅樱说:“一会儿远远的跟着,路上机灵点,要是死了伤了,可跟我们无关。”
觅樱一连磕了几个头。
瑶儿来到子悠身边,依依不舍的握着她的手:“念念,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们等你回来。”
“别哭,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子悠头也没回的跟着官兵走了。
还没出金陵,怕给子悠惹下麻烦,觅樱就这样远远的跟着,不敢上前。
朝着金陵码头赶了两个时辰的路,霖儿嘴干的起了皮。
他实在走不动了,舔了舔嘴唇望着子悠:“姐姐,我口好渴啊。”
子悠也口渴的很,她对看守的官兵说:“官爷,能不能歇一会儿,喝点水。”
一个年轻一点的衙役停了下来,把手里的水壶递向子悠。
却被另一个衙役给抢了。
“你莫要被她的皮相给迷惑了,你忘了他们对靖北王府都做了什么,咱们可都是靖北王的旧部。”
年轻的衙役有点于心不忍:“九州王不是交代了路上不要为难他们吗?”
“咱们一没打,二没骂,怎么算为难呢?犯人流放总要吃点苦头的。”
年长的衙役把水壶还给了年轻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