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说,墨菲斯托在屋里。”卡修斯声音都有些颤抖,前有旧仇,后有追兵,卡修斯一时间进退两难。
驴头兽人冷笑着说道,“你还有活路呢,乔治难道没在醉酒后向你吹嘘吗?你那个小未婚妻就是深渊吞日殿的公主,快进去吧,小殿下等着你呢。”
兽人们往两边分散开来,让出一条路来,像是两排恶鬼邀请他走进这地狱之门,卡修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迈着喝了两斤白酒般沉重步伐走进那扇门,后背上冷风嗖嗖,每一道风都像刚打磨过的锋利刀子一样刮着他的骨骼。墨菲斯托听到这认命的开门声,故意背对着门口搂着艾蕊萨的脖子,地上骨肉模糊的伏特太太还在痛苦地哀叫,像极了一对绝命鸳鸯在干完一票生意后惬意地欣赏窗外万里晴空。
“去了这么久,人…应该埋完了吧?”墨菲斯托头也不回地冷声问道,“奥利弗和扬德死到哪里去了,你们下去埋凯勒布,他们跟着下去是想把自己也埋了吗?”
兽人们这才进屋来,驴头兽人堆着笑脸说道,“少爷,我们以为…您有什么事要跟小殿下聊,不方便让我们听到,就没回来那么早,那个奥利弗…奥利弗他们撞见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医患矛盾,被强拉过去主持公道了,始作俑者就是您面前这位卡修斯二世,实在虎父无犬子啊。”
“哦…这么说,我们阿尔泰中士诅咒致死案还没有办完,就又接手了一起医患矛盾。”墨菲斯托幽幽说道,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一个机灵的猫耳女仆跪着匍匐在地上,墨菲斯托坐在她后背上,另一个女仆端来一杯加了蓝鲸冰的金黄色茶汤,墨菲斯托拿着雕刻二龙抢珠的雪白茶杯盖一下一下地刮拉着茶沫,兽人们看着他这副看似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冷汗淋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少爷,自从老伯爵去了,执法会那些人对我们越发怠慢了,上次我去找阿尔泰中士去赎人的时候,他还推三阻四说什么他们温德尔司长下令,凡是涉及成瘾魔药案件的囚徒不得假释。那温德尔算个什么东西,当初老伯爵在时见了您都得…”驴头兽人当着卡修斯的面就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墨菲斯托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端着茶杯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行了,别再惹他不痛快了,一天到晚嘴上没个把门的,魔药生意本来就是背靠你们老伯爵这棵大树做起来的,如今你们老伯爵去了,你们下面做事的人也该学着低调些,要是没有不怕死的胆子,就别干容易掉脑袋的事。”艾蕊萨打断了那个多嘴多舌的驴头兽人,自己还想把烂嘴夫妇送上烧烤架,这个时候可不能跟执法会的人闹僵了。
墨菲斯托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眼神阴鸷地说道,“富贵险中求,命在险中失,这个道理各位懂得都懂,他们给我卖命,我也从没有欠过送货员的报酬,劳资关系,仅此而已。那是他们老老实实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每个月要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冒险的只有那么几个晚上,就能够在短暂的几年里从粗布麻衣到绫罗绸缎,从黑面包和菜汤到美味珍馐山珍海味,从糟糠之妻到风情万种的美艳女郎。所谓的残酷惩罚也不过是一死,在绳子上挂几分钟就能得到解脱,对于一个看不到前路的平民来说,我想,这很公平吧。”
卡修斯和艾蕊萨四目相对,看向墨菲斯托的眼里带了一丝鄙夷和恐惧,卡修斯凑到艾蕊萨身边,拉着艾蕊萨远离墨菲斯托低声嘀咕了一句,“你看他,对自己人都这么狠,那些下面送货的宁可被打断了手脚,都不肯把这个主子供出来…”
“卡修斯,你老实点吧,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扯上医患矛盾呢,你不会改行做牧师了吧?”艾蕊萨问道。
“小点声嘛,自从血月之夜那个事过后,老头子就把我接回家了,他竟然想让我转学去京都国立医学院,去接手他罪恶的老本行,那我能同意吗?老头子就有点生气,然后就是那天我被格雷尔公主退婚了,当时你也在案发现场,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我回到家老头子冲我哇哇叫又逼我转学,我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同意了呗,我看那姑娘可怜,就接了这个活,谁曾想出了这事?”卡修斯摊开手说道。
“艾蕊萨,你也不中用啊,套话都套不出来,可见人家梵尼克斯少爷信不过你啊,毕竟人家是嫡出,我等庶出贱民就不要觍着脸去攀高枝了。”墨菲斯托捏着艾蕊萨的后颈说道。
“墨菲斯托,把话说清楚些,这怎么又能跟嫡庶扯上关系,我是厌恶你,也嘲笑过你母亲出身风尘,可那是因为你自己行事卑鄙,你要是有艾蕊萨一半的良善磊落,我都不会对你说出那么刻薄的话。”卡修斯拍开墨菲斯托捏着艾蕊萨后颈的手,把艾蕊萨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盯着墨菲斯托说道,“不管她的父母是谁,她待在你身边都挺危险的,你连公爵之女都敢于玷污,我不会允许我的未婚妻待在你的身边,我会委托和我一起去探险的队友照看她,如果你们要领人的话,就请她的父母亲自来吧。”
“哈哈哈哈哈,你不该把你的后背留给她,当心,你良善磊落的小未婚妻会在后面捅你一刀哈哈哈哈哈。”墨菲斯托扶着墙皮簌簌落下的潮湿墙壁放声大笑道,“卡修斯,不,在下…在下应该叫您一声卡修斯夫人,老实说吧,你心里是最看不上我们这些庶出的对吧?不然你怎么会用天定的出身来攻击我们,所以说,你根本就看不上国王情人所生的格雷尔公主,你让艾蕊萨做你的未婚妻,也不过是见她年幼无知,正好解你退婚受辱的燃眉之急,不是吗?你我都是男人,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这么小的丫头,吃个饭都能掉满身面包屑,除非你有特殊癖好,不然你喜欢她什么?”
“艾蕊萨才不会撒满身面包屑呢,只有你墨菲斯托才会喝水洒水,吃饭喷饭,你要是喝了你妈妈的辣椒汤,那就得一秒变身防狼喷雾,满桌子的人都得被喷得体无完肤,上次苏提底亲王大发慈悲地允许你上桌吃饭,你那个裂嘴喷得我全身都是菜汤,我都好奇你怎么长成这个鬼样子的,难道是那魅魔在你怀你的时候跟人折腾得太狠,才让你的嘴长成这样的天然裂唇?”卡修斯笑着说道。
墨菲斯托闻言后沉默不语,拔出佩剑,剑身出鞘的瞬间就燃起绿油油的魂火,面目狰狞的鬼魅一个接一个爬上剑刃,卡修斯看得心惊肉跳,立刻用精神力在空间戒指里翻找,伴随着无数鬼魅兴奋地嘶吼,径直挥向卡修斯的喉咙,卡修斯出门走得太急,只带了一个药箱,他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生锈的短刀格挡,佩剑划破了卡修斯脖子上的肌肤,感觉到脖子传来灼烧的痛感,他大喊一声,“艾蕊萨快跑,别管我。”
兽人们见状也像恶狼扑食般冲过来,在卡修斯前后左右捅的捅,砍的砍,卡修斯身中数刀,倒地不起,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救命!来人…救我!”一个猪头兽人抱起艾蕊萨说道,“小殿下,我们躲远点。”
温德尔司长带着执法骑士冲了上来,拿着手提喇叭说道,“所有人立刻住手!否则就地格杀!”
墨菲斯托提起带血的剑指着温德尔司长的鼻子,双眼猩红歇斯底里地吼道,“这就是你们阿瓦塔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小殿下在京都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难道连我们给自己讨回公道都不准吗?我倒要问问你们穆尔戈斯将军,一个魔药贩子与无知少女当众苟合生下的肮脏种子,张口闭口说我们年幼无知的小殿下是他的未婚妻,甚至想要用他父亲曾经的肮脏手段玷污小殿下,被我等制止后,他对我们出言不逊,侮辱吞日殿上上下下,今天你们执法会如果不能杀了这恶心下作的畜牲,我必要见穆尔戈斯将军讨个说法。”
温德尔司长冷笑一声,对奥利弗说道,“去把苏提底亲王请来,让他看看他的小宠物有多不像话,顺便通知穆尔戈斯将军府上的康拉德和弗雷德克森,过来艾蕊萨领走,如果再跑出来弄出这样的乱子,我可要她送回公爵府了,到时候圣光会怎么处置,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艾蕊萨见到温德尔司长就挣扎着从兽人怀里跳下来问道,“温德尔,温德尔,以撒呢?我的以撒怎么样?圣光会那些人有没有伤害他?”
“你是说阿伽门农吗,没有你在他身边使唤他杀人取丹,他自然好得很。”温德尔冷冷地说道,艾蕊萨面如死灰,她蹲下来蜷缩在积灰的地板上,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
“他知道我在墨菲斯托身边吗?他知道我被人在大街上鞭打吗?他有没有…一点点心痛?”艾蕊萨噙着眼泪不死心地问道,“可我杀人取丹是为了给他疗伤啊!我看到他的胳膊被烧得像煤炭一样,我真的很心疼啊,我最看不得他受伤了,我…我那天太心痛太着急才就地取材的,我平时很少那么做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难道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没有,另外,艾蕊萨小姐,我要纠正一点,我们阿伽门农战神不会和一个深渊魔教余孽做朋友。”温德尔冷冷地说道,听到这句话,艾蕊萨脸上的悲痛如冰雪消融般散去。
“你说得对,不是朋友,是主仆。”艾蕊萨缓缓站起来,语气森冷地说道,“我也纠正一点,他现在叫以撒,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整天板着个脸,我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他笑笑,不然我整天对着那张扑克脸都要抑郁了。你这么和你说吧,我一直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圣光会的人不敢也不会真的要我和以撒的命,以撒一死,圣光会在阿瓦塔的权威将荡然无存,你脚下的土地,将会彻底成为我们深渊吞日殿的殖民地。”
“是吗?那你大可以试一试,如果你对你素未谋面的父亲和吞日殿肯做出那么大牺牲的话,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的是,不管你的伎俩有没有达成目的,你都会被沉重的铁链捆绑着封印在迎曦塔脚下,是的,你不会死,你要活着,不仅要忍受人们的唾骂和侮辱,还要被你的亲生父亲再度抛弃,陪伴你的只有魔药瘾发作时被百虫啃咬般的剧痛。”温德尔司长虽然言辞锋利,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颤抖,艾蕊萨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你以为我想弄出多大的动静么,不,不会的,我只是要伏特夫妇上烧烤架,圣女不能有污点,神君更不能有污点,还有我没喝过魔药,我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清醒的。”艾蕊萨仰着脸看向下意识长出一口气的温德尔司长下说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的以撒听说了你找替罪羊的事,只会对你更加厌恶。”温德尔司长说道,艾蕊萨转过身去风轻云淡地点点头,“还有,墨菲斯托那个下贱的畜牲你们随便处置,至于卡修斯,他既然被砍成这样,不管犯了什么事,就当作没发生就好,好好给他医治。”
“殿下…殿下就这么厌恶我吗?”墨菲斯托提着带血的佩剑苦笑着说道,“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去贫民窟看望你,你哥哥看我的眼神,就像恶狼见到猎物,以前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他在哈德里尔府里不是虐待我那两个时刻需要人端屎端尿的哥哥,就是调戏妇女,从最下等的厨娘到格雷尔公主无一幸免,我那天只不过说了他几句断了两天的药,他为了喝上一口魔药偷走我爸爸的手记去投奔卡修斯,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为了你一直强忍着。”
艾蕊萨沉默不语,眼神阴恻恻地看了墨菲斯托一眼,就坐到一旁露出弹簧的旧沙发上,她摆弄着手上的镯子,她只想回到那个镯子里,看看灵泉里游来游去的人鱼,不知过了多久,一群戴着黑昵高帽手拿铁尖枪的侍卫官走过来,为首的侍卫蓝色制服上金闪闪的穗子都有些晃眼,帽子上夸张的冰蓝色羽毛像是渴望一飞冲天的展翅大鹏,“国王有令,让我等前来传唤玛林菲森小姐、哈德里尔先生以及梵尼克斯子爵。”
“回去禀告你们国王陛下,我不去,墨菲斯托,你也不许去,至于梵尼克斯,我真不知道这呆头呆脑的家伙什么时候成了子爵,不过他已经被砍成这球样了,如果国王想看到他的尸体就尽管拿走吧。”艾蕊萨命令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了,要请我过去,就国王陛下赏赐我们每人一百个金币,再找个皇帝御用轿子把我们抬到王宫吧,虽然说阿瓦塔的京都贫瘠闷热,但是,区区一百个金币你们国王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玛林菲森小姐,我想,你可能没有弄清楚情况,外面已经备好了游街的敞篷轿子,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只能把你绑过去了,你怎么说也算是魔教公主,如果被五花大绑地游街恐怕可不好看。”侍卫官循循善诱道,“国王说,只有你够听话,可以在圣光会那里说情,不把你封印在迎曦塔或者处死,只你送到苏提底地区的庄园里软禁,要知道,苏提底地区与深渊大面积接壤,那里统治者苏提底亲王绝不会苛待你,你的一切吃穿用度会按照亲王之女的标准来置办。”
“呵呵呵呵,墨菲斯托,叫你身边的兽人去把康拉德请来。”艾蕊萨低头笑起来说道,“画饼就不必了,我们可以去见国王,但是我绝不接受游街这种羞辱,去换一辆软轿来,除非你想在京都和我这个魔教公主打得鸡飞狗跳。”
“玛林菲森大使和克瑞斯汀家族的那些俊逸貌美的护法已经在王宫候着了,就等着你们三位过去呢。”侍卫官说道。
“那轿子呢?”艾蕊萨冷冷瞥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