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霄回到住处,见二公子拓跋平带着俩家丁,抬着顶软轿,候在穹庐外面。
这是做哪出,拓跋霄心中已然明了,轿子都抬来了,阵仗不小呀。
“小弟拜见世子大哥。”拓跋平放下手中捧着的送给大哥的礼品,恭敬行礼。
“二弟免礼,你我兄弟不必见外。”拓跋霄不动声色。
拓跋平说明来意:“王妃把苏甜苏姑娘拨给了小弟当丫鬟,听说她落水蒙大哥所救,小弟替她拜谢大哥,此番特来接她回去。给大哥添麻烦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拓跋平此话滴水不漏,先以王妃之令打头,宣布苏甜是他的丫鬟。再以苏甜主子的身份,感谢别人对她的救命之恩。最后说到重点——接走苏甜。
倒让拓跋霄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回绝他,毕竟额吉先答应了他,总不能置额吉于不义吧。
拓跋霄眉峰微动:“二弟这话说的太早了,苏姑娘身份待定。我刚从额吉那里回来,跟额吉说了苏姑娘的情况。
她差点溺亡,寒邪侵体,昏迷不醒,需静养些日子,此时不宜挪动。”
拓跋平明白大哥不愿放人,而自己好不容易讨要的丫鬟,当然不能拱手送人。
拓跋平温和地笑笑:“大哥考虑周到,小弟刚问过府医,他说苏姑娘目前的病情搀扶走路不行,坐软轿小心抬着是可以的。
王妃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苏姑娘当我的丫鬟,绝对不会更改。我把苏姑娘接过去,由阿茹照顾会更好些。”
拓跋平可真是面面俱到,把府医都搬出来了。
拓跋霄总不能仗着自己地位高,直接抢人吧。
拓跋霄婉拒:“二弟不了解苏姑娘,她性子倔,来草原前是自由身,不受丫鬟那一套约束。二弟想让她当丫鬟,需经过她的同意,且等她醒来自己决定吧。”
拓跋平暗忖,不近女色的大哥算是开窍了,说来说去都舍不得苏甜。
也不知他是真舍不得呢,还是争着的东西就是好的。
自己向来不争不抢,好东西都是大哥的,他真当自己是软包,今天不争丫鬟争口气。
等苏甜醒来也成,以昨天自己和小姑娘的接触来看,她肯定害怕粗鲁的大哥,会选择自己这个脾气好的。
再让阿茹给自己说说好话,就更有把握了。
拓跋平语气变得低沉:“不瞒大哥,我选苏姑娘当丫鬟,源于我对自己额吉的一点念想,她们都来自中原,模样也许有几分相似吧。”
拓跋霄顺势道:“中原女子多得很,我差人再给二弟寻个温柔体贴的。”
拓跋平心念一动,嘴上拒绝:“多谢大哥关怀,那倒不必了,找再多人我也看不到额吉的影子。”
二弟从小没娘,是个苦命人,拓跋霄安慰了他几句。
拓跋平知道硬杠对自己不利,圆滑道:“那就依大哥的,小弟先告退了,等苏姑娘什么时候醒来,小弟再过来,反正也用不了几天。”
拓跋霄望着拓跋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听额吉说过,二弟的额吉还活着,那是个看似温柔如水,实则性烈如火的女人。因被他父王伤了心,她扔下襁褓中的孩子,一气之下跑回中原,躲了起来。
二弟应该也听说了自己额吉尚在人世吧,不知他有没有派人寻找过?
阿茹取来一套自己没舍得穿的新衣服,送给了苏甜。
她帮助苏甜泡完药浴后,给苏甜换上新衣服,双手也包扎好了。
阿茹回二公子那里做事了,临走很不放心地把苏甜交给世子爷。
她对着长生天祈祷爷能善待苏甜,让苏甜平平安安。
“我有那么吓人吗?”拓跋霄自言自语走进穹庐,他拧断过女人的脖子不假,可那是女刺客,该死。
苏甜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需要保护,而不是吓唬。
苏甜尚未醒,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人还在昏迷中,就被两个男人惦记上了,争夺她当丫鬟。
苏甜受伤的双手包成了粽子,脸儿苍白,衬得嘴唇更加红肿。
她的樱桃小嘴大了一圈,像一颗红彤彤的山楂,破皮开裂的小口子密密麻麻,犹如山楂上的小点点,甚是形象。
不知怎的,拓跋霄心里酸酸的,可能是联想到了山楂吧。
苏甜侧卧在虎皮地垫上,蜷缩着身子,小小的一团,拱着被子,猫儿般惹人怜爱。
拓跋霄摇摇头,得了,就当个小猫儿养着吧。
府医说患者受寒需暖养,拓跋霄环顾帐内,意识到自己住处太冷了。
他令人搬来燎炉,烧得热乎乎的。
考虑到打地铺返潮,他令人抬来一张小床,给苏甜用。
他在两床中间隔了一道帘布,把帐内一分为二,变成两个独立的空间。
接下来,从未照顾过别人的霄世子爷,开启了他水深火热的生活。
单说给一个昏迷的病人喂药,对他来说有多不容易吧。
首先他需要把苏甜轻轻扶起来,让她的头和后背靠在折叠的被子上,找到合适的位置,呈现半躺的姿势。
然后他需要捏着苏甜的嘴,一小勺一小勺地把药灌进去。既不能呛着她,又不能把药洒出来,还不能捏疼了她。
少量多次,速度要均匀,他的两只手配合要默契。
听着就怪麻烦,做起来更麻烦。
拓跋霄手忙脚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任务,累出满头大汗,比打一场仗还累。
除了喂药,还有别的事情,忙得拓跋霄团团转,例如隔一盏茶工夫换一次热敷额头的布包,必须随时烧着热水。
晚上,拓跋霄困了,本想拉上帘子睡一觉,可帐内有个昏迷的病人,万一有危险呢,他不敢睡。
苏甜迷糊中哼了几声,他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耳朵贴近她唇边,听到她说的是“水”。
他赶紧调好温水,舀了两勺给她润润嗓子。
苏甜说“冷”,他赶紧往燎炉里添炭,烧得旺旺的,可苦了他这个怕热的人。
苏甜说“疼”,他赶紧给她嘴唇涂止疼药膏。
只要苏甜一声令下,他立刻冲锋陷阵,马不停蹄。
好像苏甜才是大小姐,他是伺候她的“小丫鬟”。
拓跋霄欲哭无泪,他哪是找了个丫鬟,分明是找了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