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曲郡的一座城池之中,一个身影正在一个个屋顶上穿梭。
“谷主。”一个影子从一边窜到他身后,低声道。凤绯璃停下脚步,放下了压在腰间金剑上的手:“何事?”
“您要的东西,查到了。”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的纸条,双手呈给他。
凤绯璃拿起纸条,打开看了一眼,冷嗤道:“果然如此。”他用力一攥,纸条变成碎末纷纷落下:“左护法。又是他。”
他面色未变,语气中却隐隐透出了几分森冷。
“谷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那人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与五……他们作对,我们恐怕……”
“此事你不用担心,谷中不会有事。”男子垂下眼睛,纤长的睫似乎能在眼下留下阴影,未经遮掩的脸在模糊月光下显出几分惊人的秾丽。
他足尖点地,转瞬间便飞掠而去,只留下一句话:“继续做我吩咐的事。”
那人回过神来,连忙行礼:“是。”
……
他近日来一直在收集五石阁的罪证。手下的七星再度将收集来的资料送来时,忍不住问:“谷主,我们收集这些……真的有用吗?”
他面前的书案两侧,各式卷宗、纸张已堆了尺高。
有用。以后都是处置五石阁的凭据。
凤绯璃这么想道。却只是抬眼:“怎么?我叫你做,你不愿意?”
七星忙道:“属下岂敢。”他跪了下来,迟疑道:“只是,我们的人手大多用于搜集这些,到时候怎么……”
“我自是另有安排。”凤绯璃淡声道。他站起身,脑中浮现出一张脸。
……若猜得不错,她和他正在做同一件事情。
而他,要助她一臂之力。
“下去吧。”
“是。”七星行礼退下。
片刻,另一道身影闪进了房中,向他行礼:“殿下。”
“不必多礼。”他抬眼道。“让你做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女子俯首道。她犹豫一瞬,又抬头道:“殿下,按照您的安排,我们也不出手——”
“是。你们按计划躲起来,静观其变。”男子淡声道。
“……可是,陛下说,要处理掉五石阁。”
“枕月。按我说的做。”男子语调闲散,却不容质疑。他垂着眼帘,伸手轻轻触碰桌子上的摆件:“届时,有人会动手。如果我们也动手,反而乱了局面。”
“是。可如果出了差错,陛下怕会……”怪罪他。
“不会。”他肯定道。收回手,枕月看清他方才摸的是一个瓷娃娃模样的摆件:“……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联手。”
凤绯璃笑了,“谈何容易。”他们未必会信他。何况……
万一把那个人吓跑了呢?虽然心知这个概率不大,他也不想去赌。
枕月看他轻抚着瓷娃娃洁白的脸颊,沉默片刻:“是。”
……
火光、刀戈声终于又一次从五石阁的驻地响起。他站在一处入口前,望了一眼空中澄明的圆月,转身进了一片混乱的拍卖场。
场中刀光剑影,厮杀喊叫声不绝于耳。他从通道中进入,便望了楼上一眼,径直往二楼赶去。果然,在楼梯前撞见了两位姑娘。
他的目光被其中衣白如雪的一人吸引去,瞬间看不见了另一名女子手中双剑的寒光,也再看不见其他。
终于再见了……
师妹。
月下同她交谈的几句如同一个短暂的幻影。他在心中默念那个地址,莫名有种抓住了什么的喜悦。
一旁的枕月看他止不住流露出笑意的样子,迟疑了下,禀报道:“殿下。您说的那人,我们已经抓到了。”
“嗯。”他笑意微顿,站起身来:“带我去见他。”
栖月抬手:“是。”
……
荒僻的院落里,窄小的地下室中,临时树起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见他进来,旁边有人泼了那人一盆水。
“下去吧。”凤绯璃向他道。那人应是,转身离开。
“是你?”出乎意料地,被绑着的那人醒过来,死死盯着他:“原来是你?”
“是我。”凤绯璃解去斗篷,看着他,一笑:“你竟还记得我?”
他笑得很冷。
男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嗤:“当然记得。”他目光移向绑在一边的手,手腕以下赫然只剩下了半只手掌,两根手指——语气阴鸷:“毁了我这只手的小子。”
“你如今落在我手中了。”凤绯璃温柔一笑,从旁边拿起了一条鞭子:“如今,也该让你尝尝这鞭子的滋味了。”
“呵。”那人昂起头,被水打湿的头发中透出冷光:“当时没杀了你。可惜。如今你打死我又怎么样?”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怕,你还有事问我吧?”
凤绯璃身形微顿,那人张狂大笑起来:“你说啊!哈哈,倒不知,你还有什么事要求我?!”
“有个女子叫柳胭。十七岁,当年和我一起被你们抓去的。”他声音很冷:“是谁杀了她?”
刑架上那人抬起头,倒似真在思考:“十七岁?这么大了,我们抓什么?”
他笑道:“我们抓的都是修炼那些人。她有灵力吗?”
“没有。”
那人笑起来。
“那就不知道咯。你不会放我走,我为什么要说呢?”
凤绯璃扬起手中鞭子。破空声起,他身上多了几道血痕,却张狂大笑着:“就这点本事?连我当年打你都不如!”
他的确不擅长用鞭子。随意打了几下,就扔下了那条鞭子。
凤绯璃从腰间取下一个镂空的金球。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触碰,球中发出了几声尖细的鸣响。
那人的笑声骤然停止。
“杀了你的确容易。可我不会便宜了你。”他轻声道。“你若不说,我便用它们试试你会不会开口。”
他轻轻拨动金球,伸出手,几只小虫便要从他手上掉到那人身上。
那人惊恐地睁大眼睛:“不!!!”
……
片刻后,他出了地牢,脑中仍回响着那人的话。
——“我记得!当然记得!!没有灵力的就那几个。年纪又那么大了!”
——“……越狱,关在水牢里了。”
——“她没有价值,又嘴硬,当然是死在水牢里了。”
……
他闭上眼睛,“处理了。”
“是。”
枕月对他行礼,下去了,却骇然发现那刑架上只剩下了半具血淋淋的尸骨。
她心中一凛,低声对身边的人道:“处理了。”
“是。”
……
他走到院中,在早已破败的香案前燃起了几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