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所在这一条街,一排过去全是自建房,各家都修有同款大院子。
秦家野正站在院子里,顶着寒风打手电筒,奚名茗轻车熟路安装变速山地车。
“我说表妹大人,咱们今天中午放假,一路搭车扛行李。回家吃顿饭又忙不迭去买衣服买零食,您老人家还不累呢,就不能等明天吗?”
奚名茗一边安装,一边不耐烦:“闭嘴。做点事唠叨个不停,像个老头。没听舅妈说么,咱们这上学一个月,院子又被撬了两次。”
前前后后偷了四次,神人都没法忍!
.
秦家野一手举手电筒,一手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手势。
安装很简单,奚名茗很快弄好,随手将牙盘调到2档,飞轮调到6档,单手将车子提到手里掂量掂量,觉得合适,便放好车子站起身。
习惯性拍了拍后腰,并没有记忆里的酸痛感,一时顿住。
也是,如今这具身体,正年轻呢。
系统逮着机会刷存在感:【怎么样怎么样?宿主大大,也不是没有好处对吧?】
宿主大大懒得搭理系统。
奚名茗拍了拍手,“装好了,上楼吧。”
“名茗,这就是山地车啊?把手这么低,不好握吧?有点丑。”秦家野对表妹特别好奇,“最后调的是变速器吧,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奚名茗从来懒得遮掩自身不同,不管是无处不在的暮气,还是生活中处处难以掩饰的不耐烦。
自始至终的态度就是——毁灭吧,爱谁谁。
秦舅妈算是唯一的例外。
她……太像母亲,勤劳善良、为人热情、全心全意为子女考虑,大大咧咧不计较得失。
可惜,母亲因为早年遇人不淑的境遇、独自承担养育她的辛劳,在奚名茗终于有能力报答她的时候,很快过世。
子欲养而亲不待,成为奚名茗后来永久的遗憾。
.
奚名茗抬抬眼皮,懒懒回答:“有手有脑子就会。”
秦家野:……我不会,我没手,我没脑子。
两人打打闹闹上了二楼,没人注意角落眼眶湿润、陷入自我感动的秦舅妈。
.
回到房间,秦舅妈对秦舅舅生拉硬拽,弄醒已然熟睡的男人。
秦舅舅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八百年没哭过的老婆正眼眶通红,把他吓得直打哆嗦。
秦舅舅一屁股差点跌下床去,扒拉老婆胳膊着急问:“怎么了这是?”
秦舅妈一抹眼睛,伤心道:“你知道名茗刚才在干嘛?和小野打着手电筒安装自行车呢。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想妈妈。”
秦舅妈忍不住埋怨:“你姐也真是,这么多年把孩子丢开,看都不回来看一眼。就奚家不做人的老老少少,咱们但凡多看一眼孩子,他们就不乐意,转头进一步为难孩子。”
当然,也因秦家人当初坚持除开抚养费,大姑子给孩子的学杂费和零用钱,必须以奚名茗的名义单独开户。
不然就奚家那一堂人,奚名茗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
秦家人本来还觉得,小叔小婶是外人,奶奶怎么都是亲的,总不至于完全不管吧?
谁知道……
.
想起奚名茗在派出所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样,秦舅妈是提起来就恨:“名茗多乖呀。做长辈的……怎么能这么心狠呢。”
谁说不是呢。
可这话说出口,就是给老婆火上浇油。
秦舅舅拍了拍老婆后背,话尽量说得乐观:“不看就不看,孩子记人的好。咱们养几年,以后跟咱们亲,让我姐眼红去。”
秦舅妈边抖开棉被边止不住发狠:“就是。养别人家孩子养得起劲,简直有病!以后有你姐后悔的日子。”
.
一夜安枕。
清早,大人们早早外出忙活,奚名茗拽起秦家野,两人老老实实在家复习功课、写作业。
系统欣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感动道:【宿主,你居然愿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嘴上说爱谁谁,心里还是打算好好完成任务对不对?】
哪怕不知道任务,可好好学习肯定没错,大方向指定不会跑偏。
奚名茗一边划拉解析几何大题,一边在脑海漫不经心回复系统:【这个年龄,不学习干嘛呢?混社会还是摆烂?监护权在别人手里,我一未成年人能干什么?】
【十五六岁的年龄,只要成绩好,做什么在大人眼里都滤镜深厚,何乐而不为?】解决完最后一道大题,奚名茗随手换了张化学试卷。
扫了一眼卷面,高中化学就那么些知识点。实在简单,可聊胜于无,能打发时间。
遂埋首继续。
系统萌萌哒发问:【不是因为你以前是教育机构金牌补课老师,忍受不了做学生的成绩不是top1?】
就系统观察,它家宿主,虽然嘴上老娘只想养老摆烂,可实际呢?
——top癌晚期患者!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
奚名茗刷题的手一时僵住。
系统惊喜:【哇,真的是这个原因?难怪你忍受不了秦家野胡乱对付学业。】
【我可以从今天开始,做个学渣!】奚名茗凉凉道。
系统顿时安静如鸡。
奚名茗脸色很难看,偏头盯着秦家野笔下的试卷。
眼睁睁看着他错了一道选择题,立即怒火中烧:“这道题,你最好给我看清楚题干!”
秦家野:……
.
好吧,她的确忍受不了学生该做对的题,没能拿下分。
重点是——在奚名茗眼里,只要没超纲,学生就不应该有不会做的题。
这可真是……秦家野的悲剧。
.
两人老实写了一天的作业。
秦家野和六科重难点做殊死搏斗,还被迫提前预习下学期内容;奚名茗在总结每科参考资料编撰者的出题逻辑。
双方都很认真,时间可谓过得十分之快。
.
秦家三个大人回家,看到堂屋伏案书写的两个少年,彼此相视一笑。
一整天的劳累,顷刻消失殆尽。
秦舅舅把三轮车调转头,“自从名茗来家里,小野再没惦记过去网吧打游戏。孩他妈,你做饭,我去买过年的水果,给孩子们补补维生素。”
这年头,小镇网吧正蓬勃发展,吸引一众青少年流连忘返。
“名茗爱吃草莓和车厘子,你多买点,别怕贵啊。”秦舅妈跟着三轮车屁股后面,冲“突突突”飞快开走三轮车的秦舅舅屁股后面大声提醒。
隔壁老陈媳妇正好路过,见状嫌弃嘀咕了句:“臭骚包。”
秦舅妈心情好,斜视一眼,没计较,“哼”的一声扬起下巴,扭着粗壮的腰身回屋。
.
腊月二十八,奚名茗准时起床,从楼上扫一眼大院,惨叫一声。
凄厉的嚎叫,惊醒整条大街。
“谁偷了我的自行车?那是我妈妈从国外寄过来的!”
.
整个秦家都动起来,接着整条街动了起来。
该报警报警,该做笔录做笔录。
.
奚名茗在警察局,抽抽搭搭回话。
中途似乎突然想起来:“等等,我表哥上个月给家里院子安装了监控,我家这两个月被撬了四次院门,这是第五次!”
.
很快,邻居老陈被警察抓住。
这人没当回事,进了派出所一路散烟,对秦舅舅嬉皮笑脸:“嗨,邻里间的玩笑,回头给外甥女买辆自行车当赔罪。”
警察冷着脸问:“知道自行车是从国外寄过来的吗?”
.
此前街坊邻居总说大姑子不要孩子,好不容易大姑子国外寄东西过来,秦舅妈那个嗓门,说不知道,警察随便一走访就能得知真相。
老陈摆出一脸老实相:“知道知道。真开玩笑。”
警察不搭理,继续发问:“车子呢?”
“卖了,比普通自行车卖得贵一点,但也就五百块,真的。回头我给小姑娘赔一千搭辆自行车。警察同志您看,大过年的,咱们是不是把这事赶紧了结了?”
秦舅舅气得差点动拳头,秦家缺你一千块?
秦家野在一旁赶紧把头垂下。
这个憨批,你要卖五十,法院还可能考虑“自行车在一般人的价值观里,低于一万块”这个因素,予以轻判。
你卖五百,明显给买方强调了国外进口,高价值自行车这一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