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野吓得半死。
“名茗,常所长知道了对吧?他知道了。”
“啪”的一声巨响,厚厚一本《王后雄化学重难点手册》狠狠敲上秦家野脑袋。
“我就不明白,高中阶段有机化学,简单到就那么几个结构,几个反应,这些题目和送分有什么两样?小脑发育多欠缺,化学才能丢分?”
秦家野欲哭无泪,全年级除了你,谁能次次拿满分?
谁特么把《王后雄化学重难点手册》当休闲书,看得眉开眼笑,时不时点头像是找到知音?
还有谁?
你不反省自己多变态,坚持认定我小脑发育不全,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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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野笔尖狠狠杵在试卷上,特别想奋起反抗,酝酿好一会儿,操起中性笔,老老实实继续刷题。
他到底不敢。
不仅不敢,还控制不住关心某人。
没出息!怎么就这么逆来顺受呢?秦家野在内心狠狠唾弃自己。
出口的话很诚实,充满担忧:“我说真的,我总觉得常所长知道咱们干的事情。”
奚名茗翻着手里的重难点手册,漫不经心发问:“我们干什么了?是逼着别人撬门,还是强迫别人偷自行车?”
她合上书,一脸请教:“哪条法律条文,规定刚满16周岁的少女不能拥有一万以上的自行车?”
秦家野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
奚名茗冷声:“那你还不赶紧写作业!等什么?等我帮你写吗?”
秦家野立马端正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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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家野写完作业,奚名茗检查过后,这才满意颔首,施施然下楼。
秦家野跟着她屁股后面,竟然还没忘两个小时前的话题。
“名茗,你想考哪所大学?想学什么?未来想做什么?我觉得常所长的建议不错。你觉得呢?”
“你每天坚持锻炼,学校跑八百米一骑绝尘,我看可行。”
秦表哥试探着建议:“要不咱俩一起报考公安大学?”
好吧,这孩子因为过于忧心,早忘记了自己发过恶狠狠的誓言——大学远离家人和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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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名茗回首,似笑非笑:“怎么,你也担心我将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秦家野惊恐,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奚名茗转回脑袋,后脑勺对着秦家野,不走心道:“你的担心是对的,我自己都不能保证这辈子会一直遵纪守法。”
人生在世,活着很累,死又不甘。
秦家野一脚悬在半空,差点踩空从楼梯滚下。
他慌乱抓牢扶手,心惊胆战尬笑:“名茗……你开玩笑的,对吧?”
奚名茗面无表情回头:“我像是开玩笑吗?”
不像。
正因为不像,他才不能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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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这一天起,秦家野真是操心得稀碎。
他一不敢告诉父母爷爷。
表妹心理应该不大健康,怕老人家大惊小怪,名茗更加叛逆。
二不敢放任不管。
以表妹的智商,她要不爽,让她不爽的人分分钟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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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野在17岁的年纪,承担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心理压力。
这种担心持续到高二暑假,秦家野还是没能想出任何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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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在这个过程中,秦家野历时两年,逐渐掌握了和奚名茗相处的底线。
只要达到他家表妹划下道,细枝末节的地方,你踩点线啦,越点界啦,表妹大人顶多揍他两拳踹他两脚拉倒。
看,人就是这么一步步卑微起来的,要求就是这么一步步被拉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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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升高三,暑假拢共没几天。
秦家野今年期末成绩有了历史性进步,正式升入重点班。两人再玩一个星期,就得返校补课。
这个年月,不存在什么补课违反规定的说法。
不被老师叫回学校补课的家长,才发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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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一家人吃完晚饭,团团坐在沙发上,一边啃西瓜,一边看新闻。
秦家野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亲爱的表妹:“名茗啊,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录取通知书估计都收到了。你想好报考哪个学校没有啊,想好学哪个专业没有啊。”
秦舅妈闻言把头从一大块西瓜里抬起,兴致勃勃加入聊天群:“对哦,名茗想考哪所学校?将来想做啥?”
秦舅舅手正伸向洗脸盆,准备再干一块西瓜。
听到儿子的问话,西瓜也不吃了,从茶几拿了抹布擦干净手,“名茗,马上就高三了,想好去哪个城市读书没?”
秦舅舅语带怀念:“你妈妈,当年在省城汉京大学读的书。”
汉京大学是全国前十的985名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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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舅妈吃西瓜的动作一顿,咳嗽一声。
秦舅舅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尴尬嘿嘿两声,“舅舅……问问,问问而已。去哪个城市,读哪个学校,你自己定,自己定。”
他们读书不多,不太敢帮孩子做决定。
奚名茗笑笑,她又不是原身,对母亲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秦家野不放弃,有父母在一旁,奚名茗也不会立马跳起来踹他。
“名茗,你还没说你到底想考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呢。你又不像我,想读的学校和专业不一定能考上。你只要想,肯定考得上。”
至于过后会不会被踹,秦家野暂且不想考虑。
呜呜呜,他真是为这个社会少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操碎了心。
奚名茗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一个人想读的学校和专业都考不上,还能心无愧疚大言不惭,颜何其厚矣。”
会心一击。
秦家父母一边吃西瓜,一边看两兄妹斗嘴。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家里还是得有两个孩子才热闹。以前名茗没过来,儿子从来不乐意和他们一起看电视。
秦家野揉揉被怼得闷痛的胸口,等郁气稍微消散,顽强重启话题:“我问真的名茗,爸爸妈妈和爷爷其实也很关心,只是不大敢问你。说说呗,你想读什么专业?”
奚名茗看向秦家夫妻和秦姥爷,三个大人被视线扫到,各自撇开眼神。
少倾又忍不住再次注视回来,的确是极度关切又强迫着不多问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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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同步聒噪:【差不多得了,孩子快愁死。多好的孩子,被你压榨,被你打击,被你管束……都这样了,不仅不恨你,还一直关心你,想改变你扭曲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念经念得奚名茗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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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驻外记者灰头土脸站在战乱国家的残垣断壁间做报道。
奚名茗指着新闻画面随口回答:“华国人民大学,新闻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