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名茗再一次搭乘dU贩的便车出社区。
他们出行工具有时是摩托,今天是面包车。
没办法,维迪加尔贫民窟没有公共交通,居民进出基本靠腿。
“你为什么不开车?我看到你有汽车呀。”曾经认识的站岗黑人少年,内姆问奚名茗。
“社区内道路又窄又复杂,我的车子是电视台财产,我技术又很一般……还是蹭车便捷。”奚名茗塞给内姆路费。
她和dU贩交好的原因之一,给钱大方,从不让人白帮忙。
内姆将钱分给同车的几位同伴,看着奚名茗走进对面富人区的停车场。
“这个外国记者真奇怪,她为什么喜欢住在贫民窟?”
同伴并不感兴趣:“谁知道呢,给钱就行。现在还有所谓知名艺术家,向首领申请改造社区,说什么打造世界最大的涂鸦社区,要搞旅游呢。”
“他们这些人,想法都很怪异。”同伴催促内姆,“赶紧开车,我们得准时送货到港口。小心点,警察最近盯得严。”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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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港口船尾迎风飘扬的旗帜,系统整只统都不好了。
【卧槽,居然真被宿主蹲到了?】
系统想不明白,【宿主,这是怎么猜到的?就因为内姆他们没走平常的出货线路?你就推测出这批货不是流向欧美?】
奚名茗拍下悬挂于船首最前端旗杆的公司旗,闷闷解释:【只要看过城市地图,熟悉维迪加尔贫民窟各个出口,摸清楚dU贩所带dU品的规格,就存在可能。】
只要携带大规格dU品……往欧美、和东亚方向的船只,停泊区域不同;大型货轮、集装箱船、散货船停泊也各自分开。
【内姆等人今天全是重机枪押货,据我观察,今天都是500克一袋。】
往欧美,也许管控没那么严格,1公斤以上规格更多。
【宿主,抓到证据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高兴什么?高兴华国dU贩跨越大半个星球,依然执着于dU品?】
【呃……也不一定在华国销售。】
【前年执法部门一年共缴获可卡因116.2公斤;去年整年数据没出来,仅公开的新闻报道,下半年南美可卡因大宗入境案件高达30多起,一次缴获量相当于前年整年的总量。】
【呃……宿主,这还不是因为去年下半年岩康集团被摧毁,“金三角”dU枭陷入混战。国内dU贩只能往外发展啦。正常来说他们应该找“金新月”货源,近一点,好歹没出亚洲。可那里战乱。】
奚名茗一脸阴郁:【闭嘴吧。】
她预估是一回事,那仅仅只是一种可能性;可真正拍到证据又是另一回事。
……
有时候奚名茗很绝望,打击dU贩,哪怕今生只是记者,她自觉责无旁贷。
那是她欠下的债。
可华国人,怎么能主动吸dU?
怎么能的啊!
那么惨烈的历史教训,还不够吗?
系统安慰道:【宿主,往好处想,咱们运气很好啊。】
【要不是当地军警大搞清剿,dU贩就不会接受采访;你要不是记者,咱们也没法和dU贩集团熟悉。那样就也抓不到狐狸尾巴。】
……
极致的郁闷,让奚名茗在市区徘徊到夜晚,正好顺道拍了一组桑巴大道关于“狂欢节”的筹备素材。
时间已晚,系统不停催促。
【要不赶紧回去,要不住市区酒店。虽然你和维迪加尔的毒贩熟悉,可还有很多其他势力,太晚很危险。】
每天伴随枪声入眠,宿主也是适应能力很强了。
奚名茗不想回,她给阿加大叔打了通电话,当晚入住市中心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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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奚名茗多么希望她那天及时返回了贫民窟。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
次日清晨,阿加大叔嘶哑着嗓子给奚名茗打电话,“奚记者,你要来参加班尼的葬礼吗?”
奚名茗原地弹射而起,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大叔,你说什么?”
阿加大叔嗓音像是砂纸摩擦过水泥,沉闷又茫然,“班尼昨晚被警察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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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城火葬昂贵,平民去世后,一般次日土葬。
奚名茗想阻止,她想帮班尼讨个说法……她强硬冲进当地警察局,又驱车前往拉尔法办公室——
可惜一切徒劳无功,得到的回复只有一句:“只是误杀。”
因为她是华国记者,拉尔法愿意出面给予解释。
他说:“班尼出事的区域,警察经常遭到攻击。他们巡逻到附近,行动会非常谨慎小心,基本保持战时状态。”
拉尔法所说是客观事实。
拉法尔承诺,“在警察控制的社区,误杀很少发生。奚记者,我们会尽快对维迪加尔贫民窟展开扫dU行动。”
可班尼只是外出买油漆、他只是回家晚了一点……奚名茗不知道该怪谁。
她把自己关在酒店,抗拒外面这个世界。
人在崩溃时,只想回家。
奚名茗拨出视频电话。
……
上帝之城和华国有着11个小时的时差。
奚名茗很多时候不会打扰秦舅妈一家人,今晚太绝望,像是回到前世大四那年。
舅妈的声音像很遥远,又像在耳边。
“哎呀急得我啊,闺女你到底咋的啦?啊,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和你舅舅去接你。这记者咱们不做了。”
母亲去世后,奚名茗独自生活的二十多年,再没人因为她语气不对,如此急切。
“说话啊,别哭啊名茗!”
奚名茗抬头,视频里她泪流满面:“舅妈,给我当过向导的年轻人死了,他死了。”
话一出口,奚名茗白天所有强装的冷静与克制,消失殆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明明自己过得并没有多好,可依然见不得人间疾苦。
奚名茗嚎啕大哭,“舅妈,班尼拼了命才从贫民窟挣扎出头,他是阿加大叔一家人的希望。他真的是个好孩子舅妈!”
奚名茗像是遭受不公的人是她。
没办法,班尼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班尼再也没机会说出他遭遇的一切不公。
“他明天该去大学报到的,而不是我今天出席他的葬礼。舅妈,班尼熬过没老师教导的痛苦,捱过了学校霸凌,他真的……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
“他……他一直企图用个人微薄的力量,改善贫民窟。舅妈,他是买油漆回来的路上被警察一枪爆头。”
奚名茗泣不成声,“贫民窟有个小广场,是孩子们踢球的地方。班尼参加的协会好不容易获得批准,允许他们在贫民窟涂鸦。他希望在上大学前,能够完成广场的改造。”
“他帮忙清理垃圾太晚,才没及时去买油漆。”
“他只是想让孩子们早一点看到涂鸦过的广场,他只是想……别让孩子们继续在垃圾堆中踢球。”
“舅妈,班尼很热爱他的国家。可为什么他死在警察的枪下?凭什么?”
奚名茗声音渐低,哽噎着呢喃:“他只有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