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二年春,京师东都。
正月元旦大朝会,各地朝集使未到的有二十余郡,朝廷商议派遣使者到十二道发兵讨捕反贼。
最后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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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职能尚全的郡城,朝集使如期报到,各郡呈报北疆多地遭受东突厥劫掠惨状,希望朝廷给予边境百姓以抚恤。
自然毫无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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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叁上赶着非要陪同,奚名茗可有可无点头。两人来到客栈,准备接见岭南来的酋帅。
一路上奚名茗满脑子都是甘蔗……古法熬糖,奚名茗上辈子不止采访过,还亲自动手熬过一锅。
有甘蔗就有糖。
糖嘞~战略物资,实在不怪奚名茗矜持不起来,这般主动热情哟。
人千里迢迢从岭南直接送上门呢,嘻嘻~~
不管丫是踢馆还是邀名,奚宗主决定:她一定客客气气成全对方。
奚宗主只有一个要求,帮她种甘蔗!如果方便,多搞点海鲜干货更美妙。
等她抽空烧制出玻璃,再谋划水果~吸溜~奚名茗从来没想过,有天她会惦记那点吃食,明明两世都不是好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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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帅本人没在客栈。
奚名茗不免失望,对王叁道:“看来好事多磨。”
王叁也不知道高大哥嘴里轻描淡写的酋帅是何人,她甚至不能理解宗主为何重视一名岭南酋帅。
两人正要离开,被一人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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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年约四十,满头白发长着一把银白美须,生得……也算雍容英伟,很有点大家气度。
自称“宋鲁”的男子言语谦虚,说话客气,意思却相当不客气——他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理所当然要求奚名茗在客栈恭候他家阀主!
奚名茗:……始毕可汗与她正式见面,尚且有礼有节。
别说,她还真来了点兴趣,“阀主?什么阀?门阀啊~”
苍天明鉴,奚名茗说这话真心是调侃,与未来合作小伙伴开个小玩笑~这年头门阀世家可不像现代富豪,是随处可见的大通货。
那得追溯谱系,往上掰扯无数代。
事情发展给奚名茗来了致命一击——宋鲁抚摸着银白美须矜持颔首,似乎在说:“别看你西域小城出身,还算有点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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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名茗上下打量宋鲁,有了李靖、尉迟敬德做参照物,她对习武之人的分级总算有了点正常人该有的概念。
眼前男子大众意义上应该算高手,不能和毕玄相提并论,也不如赵德言、席应,可也……不算差。
梁师都,对,宋鲁比他稍逊一筹。
奚名茗有耐性,王叁可没有!
王叁眼里的奚宗主,天神下凡不过如此。
王叁踏前一步,双手叉腰,抬高下巴:“哪里来的南蛮子,胆敢口出不逊!”
王叁内心oS:我这话说得有没有水平?这次发挥不会被高老师嫌弃粗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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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胡须的宋鲁……美须断了好几根。
宋鲁看不出奚名茗深浅,她没有阀主那股骇人的气势,甚至没有一般江湖高手的气质,像是边城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你若不刻意盯住她,甚至很难发现她在。
这位宗主身边的婢女,比她看起来还傲气。
宋鲁没那么幼稚,打得突厥往外放话的大宗师……只能是自己看不透对方底蕴。
婢女出言无状不加以制止,这是……来者不善?
还真是席应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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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发生误会多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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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名茗惆怅,事情到底怎么发展成这样呢?
王叁和宋鲁,两人居然正式坐在桌案两边……开吵!
他俩沉迷掰扯自家主人多么厉害……就是你俩再胡扯下去,她和那位阀主,很快如同长孙晟,面临被开除人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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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宗主很想维持礼貌,除非实在忍不住。
此刻,奚宗主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咳咳咳,等等,你等下。”
宋鲁你堂堂高手,为了打赢口水战,是不是太过天马行空了些?这都胡扯些啥哦。
天下四大门阀之一,岭南宋阀?隋文帝杨坚亲封的镇南公?
隋朝天下靠你宋家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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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名茗一时思绪大乱,她看向宋鲁,迟疑着问了一个特别傻缺的问题:“今年是隋大业十二年对吧?”
奚名茗的反应让王叁心生不安,这死老头不会来头真的很大吧?她给宗主惹麻烦啦?
对奚名茗,宋鲁很谨慎:“大业十二年。”
元旦一过,阀主收到慈航静斋传讯,立即启程赶来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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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名茗真不是以家世看人,她只想知道身处何方。
始毕可汗、雁门之围、杨广、大业年间、十几岁的李世民,马邑郡太守王仁恭,被她废了的梁师都……除了莫名出现的真气和武功,哪样也没错,人名时间地点都能对上。
这怎么突然对不上了呢。
奚名茗思绪慌乱得很,这个年代,门阀可不敢胡乱自称。
冒充国公,怕不是想被诛全家。
她再问:“这天下还存在世家吧?就是那什么,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之类的世家。”
“看您说的,千年世家如何不存。”
那不一定,那是没遇上黄巢。
奚名茗努力压榨脑细胞,她快炸裂了。
“四大门阀,宇文、独孤我能理解,可也不应该是宇文述、宇文化及的宇文啊,不应该是宇文泰这一脉吗?陇西李氏没毛病,加上鲜卑长孙、代北窦氏也行……岭南宋阀打哪冒出来的?不应该是岭南冯家吗?该是谯国公冯宝那个冯家。镇南公又从何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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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鲁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竖子安敢?”
他和奚名茗婢女争执,意在试探这位大宗师态度,不曾想对方一直放任婢女大放厥词。
奚名茗已然怀疑人生,且容他人放肆。
何况,她是女子!
真气倾巢而出,泰山压顶般兜头盖脸压向宋鲁……“扑通”一声,宋鲁双膝跪地,双手苦苦支撑地面,脊背颤抖如筛。
这时,客栈大门传来一个温和的说话声。
“舍弟一时口快,望奚宗主手下留情。”
说话的同时,真气袭来,托起跪地的银发男子。
宋鲁浑身已然湿透,奚名茗不想与来人真气对撞,掀翻县城唯一的客栈。
遂真气陡然更改波段,如同一阵清风,化开迎面而来的霸道真气,一并……拂干了银发男子衣裳。
奚名茗:哇哦~毕玄的炎阳奇功也不难嘛。
奚名茗举重若轻,来人脸色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