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自小生活在底层,凡举见到个漂亮姑娘就忍不住出言调戏。
不知为何,仅看奚宗主一眼,寇仲情不自禁低头,不敢丝毫放肆。平日里再利索不过的嘴皮子,此刻变成锯嘴葫芦。
直到跋锋寒将二人带出大堂,捂着胸口一直强忍咳嗽的寇仲轻咳几声,缓过气来后问道:“老跋,你在我见过的人里面,已算绝世高手。反正依我和陵少的眼光,宇文化骨也不一定是你对手。你……打不过你家宗主?”
跋锋寒白了寇仲一眼,要不是这两人不敌宇文无敌之时,俱愿为对方去死,他才懒得出手。
空有顶级心法,毫无攻击招式,真气也没多少的三脚猫,认识之后才知道这俩人有多不怕死,到处招惹麻烦。
“你应该问,跋锋寒能否接得住奚宗主倾力一击。”
宗主指点他,永远在避让,轻易不出手,生怕打伤他后耽误来回跑高昌。
一趟南下之旅,跋锋寒也算见识了不少中原有名有姓的武林人物。怎么说呢,如果没有遇见奚宗主这座高山,跋锋寒也许会满意。
现在,跋锋寒选择老老实实回边城。
中原那些所谓高人,不配与宗主相提并论。
唉,什么时候他才逼得宗主真正出手呢,一招也行。
徐子陵难以置信:“奚宗主……不是头领吗?看着好年轻,武功也这么厉害?”
徐子陵和寇仲混混出身,实无多少见识,更别说了解天下大势。他俩本该偶遇李靖,得李靖青眼后为俩人分析各方势力,再传授“血战十式”。
李靖被完全不知情的奚宗主截胡,没能离开边城。
本该让他们娘亲上船缓口气的宋师道和宋鲁,也被截胡,正给奚宗主做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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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耸耸肩,满不在乎道:“宗主不能以凡人论。”
徐子陵和寇仲对视一眼,从前以为娘、宇文化及、老爹杜伏威已是顶尖人物,不曾想年纪轻轻如跋锋寒,让他俩见识到另一番天地。
跋锋寒心悦诚服的奚宗主,又该何等威风?
徐子陵迟疑:“《长生诀》,真不用给奚宗主观看一番?”
如果是奚宗主,也不是不可以分享。
“想什么呢?前人武学,奚宗主才不屑练。”
寇仲好奇伸长脖子:“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宗主习武,从心法到招式全靠自悟。你可以换个思路,例如能写出《长生诀》的广成子……奚宗主不遑多让。”
“这……这么神异?”
“哪里神异?《长生诀》不是人写的?毕玄尚且自创《炎阳奇功》,他们能做到,宗主只会比他们更强。”
寇仲一把抱住跋锋寒脖子,“老跋,你家宗主贵庚?”
跋锋寒轻轻震开寇仲,瞥了他一眼,“少打听宗主。你最好别在边城犯你那些下流的毛病……”
江湖习性不改,在边城会很难过。跋锋寒正是活生生的前例,每天耗尽真气开渠的日子,比做马贼还让人难受。
“咱们边城,要么正经嫁娶,要么老老实实。谁敢奸淫女子……”跋锋寒笑容里恶意满满,“没收作案工具!”
寇仲某处一凉,不由自主躬身紧腿:“真……真的?双方自愿也不行?”
跋锋寒抱着斩玄剑凉凉道:“不以婚姻为前提的厮混,通通称做耍流氓。边城女子本就少,谁敢随意言语冒犯,轻则罚劳役三个月。”
重嘛,刚才说了。
寇仲目瞪口呆:“边城规矩这么大?我看城里很热闹人很多啊,一点不比扬州城差。”
规矩大,人怎么还这么多?好生奇怪。
口花花也罚劳役?这……这他要自小生活在边城,岂不是劳役到死?
初习武艺之人,容易控制不住,与人动手。
跋锋寒好意提醒这俩三脚猫:“在边城,习武之人以武犯禁,与官员知法犯法等同,皆罪加一等。我可不想你们把小命交待在此。”
“且边城严禁私斗。”
徐子陵喃喃道:“以武犯禁,知法犯法,皆罪加一等。如果我和仲少要一出生就在边城……”
那也许早没了,突厥大业十二年前一直为祸边境。
跋锋寒白了两人一眼:“你们要是边城孤儿,得先进学堂完成初级学习。”
徐子陵眼睛一亮:“孤儿也能读书识字?”
跋锋寒耸耸肩,“我负责跑商路,照样得先从扫盲班毕业。孤儿当然得读书,不然怎么光耀门楣?”
停顿了一下:“不过你们过了年龄,这个年龄应该授田,你俩可以分两百亩地。”
寇仲和徐子陵失声惊呼:“两百亩地?”
跋锋寒压根不在意两人的失态。
这趟南下,亲眼见证外面乱得百里无人烟,边城的忙碌仿佛世外桃源。
跋锋寒漫不经心解释:“不过孤儿不比烈士遗孤。烈士遗孤一应用度皆由集体负责,也就是咱们这儿的官府。孤儿先读书,读完书出来集体安排活计,还读书费用即可。”
“烈士遗孤?”
“烈士遗孤就是父母一方,为保卫边城而死,父母妻儿都归集体管。孤儿读书免费,想习武也有人教,偶尔尉迟将军或者宗主有空,也会亲自教。”
最后一点,跋锋寒也忍不住咽口水。他按时完成任务,宗主才愿意抽空教学一次。
那些傻乎乎的小孩儿,宗主抱在手上,真气游走经脉,手把手教小屁孩们感受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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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羡慕得口角流眼泪?寇仲和徐子陵双双停下脚步,咽了咽口水,迟疑问:“边境这么多城,俱是如此?”
那边军还不得悍不畏死?
跋锋寒回首:“难以置信吧?宗主总把百姓的事看得比天还大。”
跋锋寒习武天赋绝佳,刀头舔血的流亡生活迫使他早早掌控命运,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残酷环境培养出他坚韧不拔的性格。
很难明白宗主站在巅峰,为何对脚下蝼蚁充满怜惜。
不明白,可总忍不住想,如果年幼的他遇到奚宗主,生活会怎样?
明明跋锋寒年龄比奚宗主还大。
这种想法不受控制,在无数人因奚宗主安居乐业之时,总忍不住冒头。
跋锋寒迟疑道:“宗主总认为这世道的百姓求助无门,但凡不是被逼上绝路,百姓温顺如牛马。如果身居高位,眼里看不见百姓困苦……那就是德不配位。”
真是这样吗?
那些跟随张金称的部曲,屠杀几万普通人,不也曾是百姓?
宗主当时却道:“这就是朝廷存在的意义。除了保护领土与资源,提供救济,更在扼制人性之恶。”
宗主说话总是直白,可不无道理。
跋锋寒语气转淡:“所以……在边城别试图挑战宗主权威。这儿谁敢说宗主不是,宗主自是不会计较,边城百姓但有所闻,宁愿一命换一命也必置你等于死地。”
那些江湖习性,绝不可用到宗主身上。
徐子陵和寇仲对视一眼,像是开玩笑似的问跋锋寒:“老跋,你听说了吧?那个杨公宝库,我们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