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冷峻，思忖片刻，噼里啪啦对尚宇一顿数落：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现在才说，光顾着吃，脑子被猪油糊住了？」
尚宇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回他：
「难道不是少爷一开始的关注点错了么？调查她在哪儿，干什么，身边有什么人，只想抓现成的，我也只是按吩咐做事呢。」
凌阅一脸黑线：
「敢质疑我，胆子肥了……」
尚宇知道，当他家少爷开始不讲理的时候，就是心虚了。
他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
「哪敢，少爷永远是我的风向标。御城一家画廊上了栾夏的画，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一趟啊？」
看到“栾夏”二字，凌阅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用不了多久，感觉好久没看到她新的画作了。」
「确实是没见过的作品，我一看就知道你会喜欢，感觉离栾夏的现身，越来越近了呢。」
凌阅呼吸一滞。
他知道尚宇是在安慰他，但内心仍旧波涛汹涌。
栾夏究竟是男是女，他不知道，也始终没调查出来，只从那千篇一律的简介中获悉：
是位青年画家。
等待栾夏的现身，简直就是一场空白的美梦。
青年画家栾夏，像是个压抑许久的、平静的疯子，作品时而温柔梦幻，时而又愤怒叛逆。
笔下净是些奇异的精灵和葳蕤抽象的草木，色彩时而渐变统一，时而跟发疯似的，胡乱碰撞。
可那看似不受控的笔触下，勾勒的陌生世界，却总是和凌阅内心的天马行空，不谋而合。
因为家族争端，确切地说是他大伯付明岐的原因，他的父母很早就出国了。
爷爷偏要留他在身边。
活在危机四伏的豪门里，人人都以为这二少爷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烂泥扶不上墙。
活跃在大众镜头前面的，永远都是大伯家的优秀儿子付渊深。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长大，二少爷表面有多叛逆，骨子里就有多压抑委屈。
尚宇知道他的心思，曾经跟他开玩笑：
“少爷，万一栾画家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夹子音怎么办？”
“我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是让你来毁我梦想的？”
凌阅抬手打他，当晚就做了噩梦。
梦见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彪形大汉，跟他不停地求亲亲、求抱抱。
不过冥冥之中，他还是幻想：栾夏会是个女孩子，至于长什么样子？
茫茫人海之中，在他的圈层内俯视向下，好看的女人，样子多得数不胜数。
可他的心里，却始终无法给栾夏对焦上一张清晰的脸。
车子进入点着灯的隧道，周围环境突然暗下来，凌阅这才反应过来：
坐在前排的尹栀柔，一直在给叶萧北讲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哄他开心。
她的手后遗症这么严重，一看就是手术没做好。
可叶萧北带她去御城八院做手术的原因是什么呢？手腕又是怎么断的呢？
凌阅眯起眼睛，心里怎么也琢磨不透。
车子在一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川菜馆门口停下。
看着招牌上挂的那一串串红辣椒，尚未痊愈的尹栀柔，已经隐隐觉得有些胃疼。
叶萧北解了安全带，又恢复了那副极为绅士的虚伪样子。
“柔柔，你不是一直想吃川菜吗？今天允许你吃辣。”
凌阅一听，不爽地吸了吸鼻子：
什么玩意儿，吃不吃辣也得他叶萧北允许？
喜欢吃辣的尹栀柔，因为手术恢复的缘故，一直被禁止吃辣。
可今天……
叶萧北并不知道，昨天她去医院的事。
尹栀柔心里犯了难，却又不想再惹他不悦，于是整理好情绪，脸上浮现出勉强的笑意。
“好啊，萧北哥。”
坐在后排的凌阅，懒懒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火红的店招牌。
店名就叫“火爆辣椒”。
凌阅舌头一阵发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这是作死的节奏，自找的，活该！
听了叶萧北那番自以为霸道，实则油腻至极的话，凌阅最终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并不替尹栀柔多说一句话。
今晚再发烧，就把她丢在家里，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几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叶萧北挨着尹栀柔坐下，指指自己对面，对凌阅说：
“凌少，坐我对面”。
你是在安排我吗？
凌阅眸光深沉，反骨又凸了起来，摁都摁不下去，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叶总，我觉得你看着我的脸，应该吃不下饭去。”
他没有理睬叶萧北的安排，在尹栀柔对面坐了下来。
见叶萧北又要动怒，他笑着眯起眼睛，补了一句：
“毕竟秀色可餐。”
叶萧北打开菜单，冷漠又客气地说：
“凌少，我觉得我看起来挺直的。”
是，你挺直也挺变态。
凌阅心里骂了几句，低头摆弄手机，不再搭理他们俩。
「尚宇，放个单子出去，让叶萧北月底那个周出差。」
顺便附上了叶萧北的名片，又叮嘱尚宇：
「就说有意和洛城分公司开展深度合作，让总经理准备去御城出差做汇报。」
尚宇回复他：
「好的，少爷，画廊那边，栾夏的画他们打算下个月上拍卖会。」
凌阅想都没想，回复道：
「下个月回御城。」
「那尹栀柔这边怎么办？」
他抬头瞥了尹栀柔一眼，看到她正两手握住茶杯，轻轻地吹走茶水的热气。
「提前办，帮我想个主意，月底混进尹栀柔的团建，我要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沸腾鱼、水煮肉片、毛血旺、口水鸡……
眼见着叶萧北点的重口味硬菜端上桌，凌阅有点不忍直视，他招呼服务员道：
“我点的酒酿小圆子和冰粉也快点上啊！”
叶萧北借机阴阳他：
“凌少果然久经沙场，点的都是女孩子喜欢吃的。”
凌阅毫不客气地回怼：
“我自己爱吃，你是说我像个娘们儿咯？”
叶萧北闭上了嘴。
凌阅懒得理他，端了一碗冰粉放到尹栀柔面前，又给她盛了一碗小圆子。
这两样，解辣最有效了。
“我家晴子爱吃，柔柔肯定也喜欢。不过为什么一直不让她吃辣啊？”
叶萧北为了向凌阅宣誓主权，表现自己和尹栀柔关系亲密，也算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透露她的秘密：
“她的手动过手术，还没养好，很长时间没让她吃辣了。”
“噢，听起来很严重，怎么伤到的呢？”
凌阅旁敲侧击，仔细探听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