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滴落,谭明月飞快把脸扭向另一边。
她怕被人看笑话,怕别人看到她哭哭啼啼,心里憋着一口气从家里来到部队,然后在领导面前又哭又闹,已经耗光了她一辈子的勇气。
她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走这一遭……
谭明月心乱如麻的时候,夏小瑕也同样心乱如麻。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嘱咐自己要开口,要说话,要慢慢说,别着急,不然自己瞎激动半天人家听不明白,这可是救人,甚至是挽救一个家庭的重大事件!
夏小瑕把谭明月事又在心里过了一遍,才缓缓开口道:“我……没有笑话你。我觉得你很……勇敢。”
谭明月惊讶地看向她。
夏小瑕冲她笑了笑,眼睛弯弯:“真的!”
谭明月自然看得出她是真心话,脸涨得有些红,她刚刚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对不起。”谭明月当即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夏小瑕急忙摆手,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好奇你打算怎么办,刚刚……我看到你们在说话……”
谭明月抿唇,没说话。
一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说话奇奇怪怪的,声音好像夹在嗓子眼里似的。
她不说话,夏小瑕急了,一瞬间忘了要慢慢说话的决定,急切地问道:“你不会是真打算就这么算了回家吧?”
可不行啊,会死人的!
没有痛苦的倒头就死也就罢了,会被折磨十年啊,那是生不如死的十年啊!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你千里迢迢来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放弃?”
她一着急说话有些快,但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没了,谭明月听得出她的关心和焦急,不禁有些感动,还有些释然。
她从来不愿意跟外人多说自己的事,但现在已经做好决定,便很想跟这个漂亮的姑娘说说。
“不是为了放弃,而是为了死心吧。”
谭明月抱着膝盖,叹气道,“不来这一趟,我怎么都不死心。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上一封信还在说要给我幸福的生活,下一封信就跟我说分手,我婆婆……李平安的娘前一天还拉着我的手说盼着娶我过门,夸我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好的儿媳妇,第二天就冷着脸说我跟李平安不般配,要解除婚约……”
谭明月声音哽咽的把她和李平安的事说了一遍。
十六岁的谭明月,从小就很受宠爱,谭父和三个哥哥又是能干的壮劳力,在村子里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
但好日子,从她认识李平安开始便结束了。
李平安家庭简单,只有寡母,还有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没有能干活的劳力,所以日子过得清苦。
俩人确定关系后,李家的活就全是谭明月在干,挣工分不容易,谭三哥心疼自己妹妹,就把自己赚的工分记到李寡妇头上,好让自家妹妹能歇歇。
有个壮劳力帮忙赚工分,还不吃他家的饭,李家日子好过许多,村里人都很羡慕李母,儿子当兵有出息,未来儿媳妇贤惠又孝顺,亲家还是心善能干的。
李母整天说谭明月是个好儿媳,李平安更是每封信里都感谢谭明月的帮助,承诺一定会娶她,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十八岁那年,李母说要喊李平安回家成亲,李平安推说有事,成亲的事不了了之,也就是这一年夏天,还有一个月成亲的谭大哥为了救李母受伤,谭家掏空积蓄又借了乡邻的钱给他治疗,结果腿还是瘸了,未婚妻那边当即上门退婚。
谭大哥不想拖累别人,就同意退婚了,然后整天躲在家里不见人。
谭家的四个壮劳力,倒下一个,另一个要帮李家干活,只剩两个人赚工分,还要还债,日子一下就紧巴起来。
谭明月当时感觉天都塌了,她给李平安写信,希望他能回去一趟,只有他在,她才能有主心骨。
但李平安没回去,他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又鼓励谭明月直面困难艰苦奋斗,然后说自己正忙着提干的事,实在不能回去,还说,等自己提干了,就回去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但是提干不容易,他要维持跟战友的关系,还要跑跑其他关系,手头就有些紧,没办法解决她金钱上的困窘。
谭明月当时觉得李平安真是太不容易了,不但没责怪他,反而很心疼他。
所以,她拉着二哥三哥偷偷进了一趟山,在山崖下面挖到一棵山参,偷偷拿到城里黑市上卖了点钱,寄给李平安,希望他能尽快提干然后回村娶她。
为此,二哥和三哥都受了一点伤,养了十天才好,因为那些天不能干活,又不能说自己偷偷进山了,只能想法设法找理由不下田干活,因为这个还被大队通报批评了,潭父一辈子老实本分,没料到一把年纪丢人现眼,又气又急之下直接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病就躺了大半个月。
眼看家里乱成一团,谭大哥这才振作起来,拖着一条瘸腿下地干活……
又等了一年,她年满十九岁,村里人风言风语,说李平安要是提干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更不会娶她。
谭父带着三个儿子去找李母谈,希望李平安回来一趟,把婚事办了。
李母答应得好好的,但转脸谭明月就收到李平安的信,在信里他说自己在提干的关键阶段,肯定不能请假,让她耐心等待,同时,对他们家上门逼婚这件事提出批评,说他们这是挟恩图报,让他们的爱情变了质,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身为他李平安的未婚妻,一定要眼界开阔识大体。
于是,她安抚家里人,继续望眼欲穿地等待。
现在,她马上20周岁,在村里按虚岁算都是21的大姑娘了,再不结婚,别人都指指点点的。
她想着,当初李平安说她年满20,他也提干了,就回来娶她。
结果,他没回来,只有一封分手信。
说到这里,谭明月已然泣不成声。
她真的不懂,他们一家人掏心掏肺,对李平安那么好,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夏小瑕看着哭成泪人的谭明月,心里却在不停吐槽:妈耶,谭家人脑子都有坑吧,特别是这个谭明月,指不定出生的时候因为难产脑子缺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