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夏小瑕腼腆一笑:“李嫂子来得这么早啊……”
“不早了。”李秀花也客气,“这都要吃午饭了,我们一家三口还饿着肚子呢。”
“真是抱歉啊。”夏小瑕没有立刻开门迎人进去,而是弱弱地道歉,“李嫂子,我、我没借到钱……”
“什么?”李秀花惊讶地叫出声。
夏小瑕下意识地瑟缩了下,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李秀花有些急:“夏同志,你耍我呢吧?五块钱而已,你借不到?你骗谁呢你!”
夏小瑕急急地解释:“真的,我没骗你。”
李秀花有些生气,她觉得夏小瑕这是在耍她。
五块钱,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张这个口的。
阎仲毅一个月津贴一百多,五块钱真的不算什么,就算他给夏小瑕的钱不多,但也绝对比五块钱多很多。
所谓零割肉不疼,她才来张这个口,也想好了,以后半个月来一趟,也不多要,五块十块都行,这样阎仲毅或者夏小瑕也不会觉得金额太大太为难。
她都想好了,谁知道夏小瑕现在跟她说连五块钱都拿不出,这简直可笑。
李秀花想发火,想骂下夏小瑕耍人玩,但她知道现在只能示弱。
人都是有同情心、怜悯心的,只要她示弱,别人就会想起她为国牺牲的男人,就会对她心生怜悯。
但要是她凶悍一点,那就没有人会同情她。
所以,李秀花眼睛一红,就开始哭穷:“夏同志,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来跟你开这个口,就五块钱……真的只是让孩子吃两顿饱饭……”
两个孩子跟着哭:“我饿,妈妈我饿……”
娘三个哭成一团,活像是被夏小瑕欺负了。
李秀花觉得,这时候要是有人经过,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就在她盼着有人经过看到她的委屈和卑微时,夏小瑕眼睛一眨,泪滴也簌簌而落。
她也不辩解,就是哭,就是道歉,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连声说自己对不起李秀花和两个孩子。
这个认错态度,李秀花是满意的,但是她除了这个还想要钱。
就在她期盼夏小瑕说给钱的时候,突然有一些人走了过来。
李秀花心中一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等所有人都指责夏小瑕的时候,看她怎么办!!
她又擦了擦眼泪,垂手时,推了身边的女儿一下,女儿趔趄往前冲了一步,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李秀花赶紧上前扶起孩子,也没有起身,就半跪在地上抱着女儿哭,哭问她有没有摔到哪儿。
这凄惨的模样,谁见了谁不说一声可怜?
可她没注意,还有人比她更可怜。
张燕和江大嫂他们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孩子震天响的哭声,还有李秀花那矫揉造作的哭声。
而可怜的小瑕妹子,被他们逼得站在墙边默默垂泪,一副被吓到,不敢反抗也什么都不敢说的憋屈模样。
张燕顿时心疼了,上前就挡在夏小瑕前面,大声道:“哭什么哭?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号丧,你男人死了回家号丧去,跑到人家门口号丧你晦气不晦气?!”
哭声一顿。
李秀花惊讶地看着张燕。
“看什么看?”江大嫂没好气地呵斥道,“人家说得没错啊,你好端端的跑到阎团长家门口号丧,晦气不晦气啊?!李秀花,我们知道你可怜,你男人牺牲了,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但是这跟阎团长和小瑕妹子有什么关系?你有必要这么上门逼小瑕妹子给你钱吗?”
江大嫂越说越气。
本来,身为军人家属,他们对李秀花这种人是充满同情的。
但她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心生厌恶,原本的同情和怜悯,这些年也都消磨殆尽。
“就是啊。”有人愤愤不平地道,“阎团长和我们家男人都在前线呢,你上门哭哭啼啼真是太不吉利了!”
“阎团长够照顾你们一家三口了,每个月都给钱,但你也不能就指着这个钱过吧?孩子是你生的,你不得养吗?阎团长凭啥帮你养孩子啊?”
“我可听老乡提过,你根本啥都不干!”
大家七嘴八舌的声讨李秀花,两个孩子能感觉到大家对他们的不待见,瑟缩在李秀花身边哇哇大哭。
李秀花猛然回神,立刻哭着道:“我没有……你们误会了……”
“没有啥?你敢说你没有逼着小瑕妹子掏钱?刚刚我们可是都看到了!”
“就是,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拿孩子说事……你这个当娘的可真是……”有人不屑,“现在可是新社会,你有手有脚,但凡你每天干点活也不至于让孩子饿肚子。”
李秀花怔了怔,急忙哭着解释:“不是我来要钱,是阎团长说会帮我们家老赵照顾我们的……”
“阎团长是好心,那你也不能就趴在人身上吸血啊,阎团长三十岁了才娶上个媳妇,孩子都还没有呢,你总得让人家过自己的日子吧?”
“人家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真是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前几年除了你男人,也有其他人牺牲,人家怎么就不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赖着阎团长呢?”
说得人越来越多,李秀花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哭着去拉夏小瑕的胳膊。
“夏同志,你快帮我解释解释,我什么时候逼你拿钱了?我是不是一直说得是借钱?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还的。”
她的手一伸过去,夏小瑕就好似受惊了般往张燕身后躲。
张燕气狠了,一巴掌拍掉李秀花的手:“有事说事,动什么手啊!”
又回头对夏小瑕道:“小瑕妹子,你别怕,有我们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夏小瑕感激地冲张燕笑了笑,笑的时候,眼泪汪汪的煞是可怜。
李秀花不敢再去拽夏小瑕的胳膊,只能可怜兮兮地继续哭,求夏小瑕帮她解释。
夏小瑕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弱弱地道:“阎、阎仲毅走之前,其实跟我说过你们的安排……”
她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就是有些人继续每个月资助,有些人就不再资助了,李秀花就是不再资助的那一类。
“他说,他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很多事,没法再帮到你们,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我听他这么说,好害怕,好心慌,他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啊,呜呜呜……”夏小瑕捂嘴哭得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