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威严的嗓音在自己耳旁响起，姝丽的心跳得极快，后背生出了一片冷汗，浸着她的贴身衣物，直叫人觉得难受。
她不敢违令，于是双眸轻颤着，像紧闭上的小扇子，微微张开了眼。
那双眼眸仿若辰星，眸色深黑，只不过那眼藏不住事，叫人轻而易举就能从眸中窥探出此刻眼睛的主人在想什么。
萧宸明显地看见姝丽睁眼之时脸上一瞬的迷茫以及反应过来以后涌上来的惊诧。
看来是了，眼前这个姝丽与梦中之人的确是同一人，也如他一般能记住梦中事。
姝丽一时都忘记了别的反应，直直地呆愣住看了萧宸有一会儿，微微抿唇，随后脸色越发地白，被萧宸抓住的身子都禁不住颤抖。
若不是脸颊被捏住了，姝丽此刻的牙齿定然都开始打颤了。
怎会…怎么会是这张脸……
这张脸，与梦中那男子一模一样——
“谁派你来的。”萧宸的力气微微加重，叫姝丽忍不住皱了皱眉，像是不耐疼，但她没吭声。
听到萧宸的话以后姝丽不安地摇摇头，她好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连连摇头，发髻上小小的珠钗都被晃着发出点点碰撞的声响。
萧宸不知为何想起了昨日梦中姝丽哭的模样，虽仍旧神情冷淡，手上却松了力气。
他没有直接放开姝丽，心知若是这么把人放开了对方肯定会老老实实地缩回去把脑袋低垂下去，这样还能看见什么？
“是要朕再问一遍么。”萧宸这句话带了点压迫性质，别说姝丽只是个没见识的小宫女，只怕是徐康站在这儿也能被萧宸这语气吓得战战兢兢。
姝丽果然被吓到了，连忙去想刚刚萧宸的那番话，想了一遍还是想不懂，有些不安却又急急忙忙地回了他：
“回陛下，奴婢留下来给您磨墨。”
声音带了点儿颤，明显是被接二连三地吓到了，怕这句话不合萧宸的心意，无措地覆在座椅上的手指都蜷在一起。
萧宸哪里是在问她这个，他问的是姝丽怎么在御前留下来的。
他也看了之前查到的关于姝丽的事情，圣书斋出来以后刚巧碰上御前缺人，这么容易就被选上了。
不过，看那副怕得不行的模样，想来也是个不聪明的。
萧宸沉默着又看了姝丽片刻，放开了她。
“下去吧。”
姝丽如获大赦，也顾不上被抵在扶手边上有些闷疼的腰身，往后退了三步，匆忙行了个礼就逃了出去。
萧宸重新将注意力落回到桌上摊开的奏书上。
“啪——”一道声音响起，奏书被合上。
姝丽这一躲就是直接躲回了弄云苑，好在现在天色晚了也没人注意到她，她推开房门又紧紧把门关上，连屋中的烛火都未点燃，径直跑去了床榻，拿被子裹住自己。
她脑子里胡乱思索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眼眸中的惊慌稍微淡去，但梦中人便是皇上这件事一出现在她的脑中她就有些不可置信。
她以前从未见过皇上的样貌，既是这样，梦中又怎会……
不知想了多久，门被推开时姝丽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拿被子盖住自己悄悄往外看。
进来的清妙看见床上有道人影时才当真吓了一跳，看清那是谁以后轻轻拍了拍胸脯将桌上的蜡烛点亮。
“你今日回来的挺早，是不舒服吗？”清妙侧过头去问她。
姝丽的反应慢了半拍，轻轻晃了晃脑袋，将被子推下来一些，看着清妙忙着整理衣裳的模样，知道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随后开了口：“没有…不舒服。”
只是被吓到了。
清妙点了点头，似乎不怎么在意。
过了一会儿，只见跪坐在床榻上的姝丽眼巴巴地盯着清妙，看她忙活一阵终于停了下来，缓缓地轻声问：“清妙，你……见过陛下吗？”
清妙的动作一顿，转而回望姝丽，点头又摇头：“远远地见过一眼，没能看仔细。”
“姝丽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之前可曾梦见过陛下的样貌？”姝丽不等她问完又出声道。
这句话一落下，清妙的眉头紧皱起来，猛地上去去压住了姝丽的唇，手掌盖住了那张艳红的双唇，连带着下半张脸都一起掩住。
她的声音带着急迫和警惕，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直视姝丽：
“你疯了吗！敢这般议论陛下！”
这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又靠得极近，姝丽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她的长睫轻颤，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些话不该说出口，是她太急太慌了，所以话才不过脑子。
“这些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小心被谁听见了你小命难保知道吗？”清妙说着松开了手，看着姝丽后怕的模样只当她是好奇才这么问一句。
姝丽被松开以后反倒自己轻轻捂了嘴唇，眼神回避着，重重地点了头，声音有些哑：“我知道的，我不说了。”
清妙放下心来，出去打水洗漱，姝丽同她一道过去。
收拾好一切两人又回到屋里时清妙忍不住还是拉了拉姝丽的手，看见那张回望过来的脸，她轻声细语着说：
“姝丽，那位不是好脾气的性子，你若有那个心思也得慎重考虑。”
“这稍不注意就是没命的下场。”
也不怪清妙会这么提醒她，姝丽人长得美，如若见着了皇上会起那种心思也说不一定，但要做皇上的枕边人何其不易，清妙虽不了解皇上，但在这皇宫之中多少腌臜事都听说过了，那么多容貌艳丽的女子趋之若鹜地朝着帝王而去，还不是好些都未曾见过天颜就没了命。
她一直以为姝丽不会这般糊涂，今日听她这么问反是不确信了。
姝丽好半晌才明白清妙话中的意思，她白着脸，很快又急急忙忙地摆手否认，说不是。
但她不知该怎么和清妙解释，于是说出口的话语也就吞吞吐吐，怎么都不完整。
“好了，我信你，快睡吧，明日还得上值呢。”清妙看她傻傻的模样也不想把话说明白，于是推着她上了床。
烛火被轻轻吹灭，屋子里的光陡然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