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筱是被摇晃醒的。
她看着前面一点一点倒退的树木。
第一想法是自己在梦游,第二想法是她居然长出了腿儿。
想伸腿蹬两下,却发现依旧脚底扎根动弹不得。
“苗苗,你醒啦?”
祈容感受肩上背着的小树苗来回晃了晃,他微微侧头朝着白筱筱轻声说道。
【不是……你干啥呢?】
白筱筱微微垂下眼眸,这才发现有颗毛茸茸的黑脑袋,小祈容背着她缓慢的走着崎岖的山路,一步三喘,她都能感受到小孩儿不断的颤抖。
“没关系,再坚持一下。”
祈容低声喃喃,不知是朝她说,还是冲自己讲:“那个叫陈程的,想要对你下手,他说你不是灵,是汲取人命的妖怪,但苗苗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白筱筱沉默的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陈程觉得她一棵树苗能起到什么作用,但着实没想到小祈容会这么相信她。
她抖了抖搭他肩膀上的枝叶,很想问一句‘你就真的不怕我是妖怪吗’。而小祈容仿佛明白她的心思一般喘着粗气轻轻笑一声:“我相信苗苗,你不会害我,不会害村里的人,而且就算你是妖怪,我现在也要保护你。”
他双腿抖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跪下去。
【诶,你……】
白筱筱整棵树一歪咧,祈容单手撑着地才没使得连人带树一起滚下去。
山路的陡坡极为难走,稍不留神就会坠到山涧里。
祈容以半跪的姿势停顿好久,深吸一口气才缓慢站起来继续走,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淌,滴落地上渐渐渗入泥泞不见踪影。
他们走了很久。
绕过很多乱石和坑坑洼洼,终于来到一处避风的,潺潺溪水旁。
“我以前……曾和爷爷来山里采药。”
祈容小脸累得红彤彤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朝下滴落,但他没有休息,抬起袖口擦一把额头,继续拿着铲子挖坑:“这里很隐蔽,是我胡乱找药的时候发现的。苗苗你待在这里,会很安全。”
白筱筱特别想说‘如果修行之人想找,你无论把我藏哪儿他都能找到,除非天谕大能’,但她只是晃悠两下树叶便不再动了,孩子小,不懂太多弯弯绕绕,再说一个幻境,她还能保护不好自己么?
祈容挖开一个土坑,随后抱着小树苗,也就是白筱筱的腰一点一点放入土坑里,白筱筱真真正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半截入土。
光埋进去还不算完,祈容又冲着土堆结结实实踩上好几脚。
白筱筱:……6
小祈容把所有事情都做完,早已累虚脱了,他放下铲子倚靠一旁,戴着的水壶是给苗苗的水,他喘几口粗气走到溪水前喝上几口。
白筱筱摇晃树叶子。
祈容轻声道:“没关系的苗苗,我的身体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
树叶子不晃了。
祈容则安静的挨着小树苗坐下,山里微弱的风吹拂过他们,小小的人影和小小的树影来回摇晃,于阳光的余晖下,彼此辉映。
从那以后,白筱筱真正意义上住进敞篷的园林别墅,她本以为自己就此孤零一人了,但没想到祈容隔三差五都会来陪她。
有时给她讲讲村里发生的趣事儿,
有时给带粗糙却香气扑鼻的薄饼子,他吃着,她馋着。
有时又抓来几只小兔、小鸡一样的小动物摆放她树根底下,美其名曰留着给她作伴,笑死,他是看不到那一张张叼着她绿叶揉捏的嘴吗?
最终,
祈容小朋友的找朋友之旅被白筱筱的一巴掌打的烟消云散。
他抱着脑袋神情有些委屈巴巴,本是想着给苗苗找几个伙伴免得他不在的时候她一棵树孤零零,但忘了那些食草动物会咬她,会给她咬伤的。
“对不起,苗苗……”
祈容捧起刚刚和小鸡斗智斗勇的树枝,小心且珍重的拍了拍沾了些灰的薄叶子。
【哼~】
白筱筱抖了抖,一群小鸡崽子她还不放眼里。但她发现祈容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仿佛随时都能一脑袋栽下去,要不然怎么可能连一只小鸡崽都抱不住。
【该不会长时间两边跑累虚了吧?而且身体本来就很弱。】
白筱筱想着,伸出树桠拍打他的肩膀,再扭着细腰碰了碰地面,希望他能领会‘休息一会儿’的精神要领。
祈容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没关系的苗苗,我不困,我还能陪着你。”
白筱筱看着和临对面大树讲话的祈容,直接一树干毫不犹豫的打他后脑勺上。
【连树都特么的分不清了,还叨叨自己没事没事,咋的?真的想让爹给你当坟前的那棵平安树?】
祈容抱着后脑勺揉了揉,这才找准树苗苗,“苗苗,不好意思……我最近真的有些太困了,一时没注意才找错的。”
“但你别担忧,没事儿的。”
【这一天天你都干啥了,不能爬山就别爬,别等着哪天我还得给你唱首小白船。】
祈容垂下手放膝盖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身体发热,睡着的时候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有时是人的喊叫声,有时能闻到血腥味,还有的时候……”
他停顿下,仿佛恐惧着什么。
“总之,我最近睡得都不安稳。”
【那你还来找我?】
白筱筱恨不得把祈容的小脑袋扒开看看里面都装些什么,逼吗?
祈容笑了笑:“没事儿的苗苗,我只是睡不好,但我的身体最近却好上不少,以前这条山路我走两步都要喘三下,但你看现在……”
他跑到树苗苗面前,不断上下蹦了蹦,“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而且身体很轻盈,感觉五官和感知都放大不知多少倍,你听,很快,就要起风下雨了。”
似要映衬他的话,
天空即刻阴沉起来,有些湿润的狂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绿叶们都东倒西颠,唯白筱筱不动如山。
“苗苗,我先回去了。”
祈容被风吹的踉跄两步:“你别怕,我给你装好固定的竹枝,你不会被吹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