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日,张老樵往桂林杨府而去之后,宛儿除了跟徐霞客学习《周易》的推演之术外,还主动承担了二人的一日三餐。
张宛儿小时候,祖母能够给她一女儿家请得起先生,可想而知,张宛儿原来家境有多么殷实。
然而,殷实人家的孩子,除了读书,其他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张宛儿也不例外。
徐霞客知道宛儿不会烹饪,所以在烟水观,师徒二人的膳食一直都是由徐霞客烹饪的。
昨日宛儿做了一天的饭,今日又主动给徐霞客做饭,颇令徐霞客好奇。
“今天又是鱼,不错不错!昨日清蒸,今日红烧。”徐霞客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说道:“我记得你不会做饭,为何这两日主动下厨,烹饪之术还如此高超,难不成我记错了?”
宛儿委婉一笑道:“先生没有记错,只是学生最近看先生又教宛儿推演之术,又准备膳食,实在是辛苦,便去了观内后院的藏书楼,找了一本讲如何烹饪的书,照着上面来试着烹饪,也是想让先生休息一下。如果味道不好,还请先生指正。”
“哪里哪里,味道很好。不过,观中还有此书?看来我都忘记了。”
“先生说哪里话。”宛儿说道,“先生每日都在修习道术,这烹饪的末流小伎,先生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徐霞客听宛儿如此说来,笑了一笑。
宛儿看徐霞客辛苦不假,但是她学烹饪之术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学如何做鱼,等张老樵回来做给张老樵吃。这样,把张老樵的胃笼络住,就好开口求张老樵教她武艺了。
宛儿之所以能在一两天的时间里厨艺飞升,她天资聪颖固然很重要,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拜她在藏书楼中找到的那本书所赐。
什么书如此厉害?
《邹平公食宪章》。
唐穆宗时期,有一丞相,叫段文昌,由于他对饮食之事很是讲究,所以即使再忙,每次后厨做饭,他都不厌其烦地亲自指导后厨烹饪。段文昌不单单亲自指导后厨烹饪,还把他的指导方法写进了一本书里,并命名为《食经》。
因为段文昌被封过邹平郡公,所以他的《食经》,也被称为《邹平公食宪章》。
被他指导的后厨,名叫膳祖,由于受到了段文昌的亲身指点,厨艺大涨,后来居然成了一代名厨。
这张宛儿,按照此书的方法烹饪,岂有厨艺不高超之理?
这张老樵走后,徐霞客和平时无二,从未问过张老樵去向。
在他眼里,这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早就习惯了。
“你这两天的兑卦也学得差不多了。看来不愧是张天师之后,平常人要没个几年工夫,是学不会一卦的。”徐霞客说道。
“我听樵老说,他一卦就学了三年。”
“三年不算长。”徐霞客认真说道,“樵老天资聪明,所以才学了三年,有些愚笨之人,恐怕十年也学不成一卦。”
听完徐霞客的话,宛儿不禁大骇:“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徐霞客很平静。
“既然如此,学生更不能辜负了先生的教诲,一定要抓紧学习才是。”
“哦,对了!”徐霞客吃饭已毕,刚要起身,突然又坐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跟宛儿说道:“藏书楼中的书太过庞杂,你现在还是要以《周易》的学习为主。有些杂书,能不看就不看,能少看就少看。人的心性终究不能两用,这里边的书,虽说没有什么害处,但是物极必反,月盈则缺,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好坏,何况这些书了。”
徐霞客说完,起身便离开了。
宛儿心想,难道是先生知道我学烹饪之术是为了跟张老樵学武艺?可是学武艺又能有什么坏处?许是我想多了。
宛儿实在不解。
到了夜间,宛儿又一个人去了藏书楼,点着油灯,翻阅着那本段文昌的《邹平公食宪章》。
“就是一本教如何烹饪的书嘛。”宛儿自言自语道。
就在宛儿仔细阅读这本书时,在月光之下的藏书楼顶,站立一人。
此人身高八尺,四十年纪,胸前紫髯飘荡,目如朗月可照星辰,眉如响镝胜似箭鸣,口中可吞山河,鼻息海纳百川,一身道骨仙风。
在正月十四的圆月映衬之下,此人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自语道:“月盈则缺,若非天意,怎会如此?”
说完话,只见此人飘然落入院中,径直走回了袇房。
月光洒在院中青砖之上,一天明月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