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贵妃在“养病”闭门不见客,其他妃嫔们似乎也都在有意保持低调,后宫一片平静,谢瑶卿忽然意识到,原来掌管后宫竟然可以如此轻松简单。只要她不再时时刻刻忧心忡忡于萧承绪会突然对某个妃子产生兴趣,或者过分在意他是否又被另一个妃子所迷住,那么这宫廷生活依然能够过得自在闲适,悠然自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至八月初。离开皇宫前往皇家寺庙祈福的太后回到了京城。
这天清晨,晴空万里,微风轻拂,带来一丝凉爽与舒适,谢瑶卿身穿着一袭华美的宫装,光彩照人,率领着一群妩媚多姿的后宫妃嫔们,毕恭毕敬地迎接太后回宫。
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停稳后,一位面容慈祥,气质高雅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下车来。
这名妇人正是太后。
只见仪妃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去,抢在谢瑶卿之前向太后献起殷勤来,搀住太后的一只胳膊,娇声说道:“太后娘娘离宫已有两月之久,臣妾日夜思念,无时无刻不担忧着太后在外是否过得舒适自在。不知太后这些日子饮食如何?睡眠可安好?”
仪妃的脸上满是真挚关切之情,言辞恳切,语气诚恳至极,令太后深感欣慰和愉悦。
太后微笑着回应道:“哀家一切安好倒是你们啊,瞧着一个个都消瘦了许多。”
听到这话,谢瑶卿的眼神微微一冷。
刚回宫就开始含沙射影地点她,是说妃嫔们消瘦了吗?分明就是暗示她这个皇后未能妥善掌管后宫事务,没有尽到皇后应有的职责,才会导致妃嫔们憔悴清减。
然而,表面上谢瑶卿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端庄优雅的仪态,微笑着对太后说:“母后洪福齐天,身体康健便是儿臣和众位姐妹最大的福气。”
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仪妃,谢瑶卿轻声道:“母后,您莫不是看花眼了吧?儿臣瞧着,倒是觉得仪妃近来愈发丰腴莹润了 ,炎炎夏日,酷热难当,食欲不振是人之常情,昨儿皇上用晚膳时,也仅仅尝了几口翡翠豆腐羹便搁了筷子,即便传召了太医亦是无法。”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您作为母亲,理应首先关怀自己的儿子才对。毕竟那可是儿子,应该是你的心头肉啊,至于你儿子所纳的那些嫔妃们,反倒如此上心,着实有些本末倒置了。
其实,妃嫔们之所以会显得清瘦,无非就是因为自身胃口不佳,进食偏少,若她们能够多吃些,又有几人会瘦得不成人形呢?
再者说,以她的观察来看,并没有发现哪位妃嫔真正变得有多消瘦憔悴。恰恰相反,包括仪妃在内的众多妃嫔,脸庞都较以往圆润了一些。
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似乎是没有料到谢瑶卿会如此不给面子地当场反驳她,不过也不好发作,只是笑道:“皇后操持宫务,侍奉皇上,辛苦了。”
谢瑶卿自是谦虚地表示自己不辛苦。
至于仪妃,在听到谢瑶卿那句丰腴莹润的话时,脸色就好看不起来了,由黑转白再涨红。
是夸她吗?
不,皇后才不会那么好心,分明是在讽刺她长胖了,身材不如以前纤瘦苗条了。
最可气的是仪妃知道谢瑶卿说得没错,是对的,因为她确实是长胖了一点点 ,从前做的衣裙穿着都有些紧了。
其他妃嫔们全都低眉顺眼、目不斜视地站着,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一般,活成了透明人,毕竟她们身份低微,既不受皇帝待见,也得不到太后的赏识,哪里有资格卷入太后与皇后之间的争斗呢?
由于太后刚刚回宫,这才第一天,一路舟车劳顿,奔波劳累,急需好好歇息一番,因此谢瑶卿很快便领着诸位妃嫔先行告退了。
原本喧闹嘈杂的慈宁宫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太后悠然自得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串,眼中却不时闪过几丝锐利之色。
“短短两个月未见,皇后那张嘴真是愈发能言善辩了。”
站在一旁的莲嬷嬷见状,忍不住轻声嘟囔道:“还不是仰仗着皇上对她的恩宠才敢如此放肆。”
太后听后并未搭腔,只是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询问道:“听说颜儿病了?”
颜儿是戚贵妃的乳名,太后是戚贵妃的嫡亲姑母,于私底这般称呼倒也无可厚非。
莲嬷嬷神色凝重地看着太后,压低声音,把自己打听来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报告给了太后。
“哀家这个侄女,实在是愚不可及。”
太后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显然抛开亲戚关系不谈,太后对戚贵妃是不满意的。
莲嬷嬷赶紧说道:“贵妃年纪尚轻,只要日后多加教导和磨练,日后必然能成大器。”
这句话既带有安慰劝解之意,同时也是一种阿谀奉承。
当年太后初入宫廷之时,也仅仅只是先帝众多妃嫔之中的一员而已,并无过多的过人之处,尽管最终未能登上皇后之位,但却成功坐上了皇贵妃的宝座,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代为掌管凤印,地位堪比副后。如今更是成为了尊贵无比的太后。所以太后的宫斗能力自然是不弱的,有她亲自去教导戚贵妃,给戚贵妃铺路,又何须担忧戚贵妃将来无法崛起呢?说不定戚家不仅能够出现一位太后,甚至还有可能再出一位皇后,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到底是血浓于水,哪怕心中对这个侄女有着诸多不满,但那也是自家人,只有太后能嫌弃侄女,其他人若是敢说半句戚贵妃的不好,太后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因此当莲嬷嬷说出这番话时,太后非常满意和愉悦。毕竟还有血缘亲情摆在那里,就算侄女是一块腐朽不堪的木头疙瘩又怎样?经过她的雕琢,必然能成为一块大放异彩的无瑕美玉。
......
听完奉安的禀报之后,萧承绪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埋头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直到下午,萧承绪才抽出空前往慈宁宫。
母子二人面对面坐着,气氛一片凝滞。
萧承绪简单问候了几句太后在宫外的生活状况后,让她好好休息后,便毫不留恋地站起身离去。
“哀家可是他的母后,居然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跟哀家讲,如此敷衍了事。”
眼看着儿子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太后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哀家素日里看他对那谢家女可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怎么到了哀家这儿,就没话可以说了?”
太后的语气充满了不满。
太后口中所说的谢家女,毫无疑问便是谢瑶卿无疑了。
“从小就跟哀家不亲近,如今长大成人更是如此,果然不……”
话说到一半时,却突然被一旁的莲嬷嬷轻声打断,太后立刻回过神来,急忙止住了话语。
“太后不必担忧过多,皇上只是性子冷了一些,但对待太后一直都是非常孝顺,敬重有加。”莲嬷嬷连忙安慰道。
然而听到这话后的太后却忍不住冷笑出声。
孝顺?
真那么孝顺的话,那么当初为何不肯听从自己的安排娶亲?反而自作主张 ,都没和自己商量就找先帝求赐婚,扬言此生非谢家女不娶。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晓,永昌侯府的姑娘金贵,一旦娶为妻便不可再纳妾室。身在帝王之家,竟然妄图追求这种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倒是要看看,这对情比金坚,情深意重的帝后夫妇究竟能够恩爱和睦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