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太后的指责质问,萧承绪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尖锐的话语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轻风,无法撼动他半分。他依然稳如泰山地坐着,用一种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母后可知?雷霆雨露,皆乃天恩。”
太后气得脸色发青。
“哀家看皇上怕是糊涂了,竟然跟皇后一般荒唐至极,还是赶紧传几位太医来瞧瞧吧。”
然而,萧承绪对于太后的话并未做出任何回应,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一口古老的深井,平静无波,但在深处却闪烁着暗沉的光芒,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荒唐吗?
或许是吧 。
杀死一整个后宫的嫔妃,这样的行为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
可是,似乎他就是这样一个荒唐的人啊。
在梦中,他亲手握着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凡是对皇后有一丝不敬之人,皆成为了他剑下的亡魂。
御史之女也好,江南士族也罢,哪怕这些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再强大又怎样?失去一个女儿,对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又能算得上什么呢?只要他们本家的利益不受动摇,依旧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世家贵族,区区区一个女儿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将她们送入宫中本来就是为了让家族繁荣昌盛,只要换取到足够的利益,死得其所那就足够了。
在那个荒诞离奇的梦境中,他只为了让那些伤害过皇后的人为其付出代价,告慰皇后的亡魂。
虽说这仅仅只是一场梦境罢了,但萧承绪却丝毫不曾怀疑过,如果他的皇后当真被后宫那些嫔妃们谋害致死,那么他绝对不可能会手下留情,轻易放过她们任何一人的。
谁让他痛失所爱,凡是导致如此结果之人,则必须要承受来自于他狂风暴雨般的报复。
长期身处高位者,其周身自然而然便会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压之势来。即便是现如今的太后,面对眼前这位帝王时亦不禁有些心生怯意起来。偶尔骂上一两句出出气倒也无伤大雅,但若要让她当着萧承绪的面破口大骂,那却是万万不敢的。
眼见着太后似乎已无其他话语可说了,萧承绪猛地一挥衣袖,随即径直起身离去。
太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她一边轻抚着胸口顺气,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迟早会被这个独断专行的皇帝儿子以及那嚣张跋扈的皇后给活活气死。
……
当天晚上,萧承绪并未向谢瑶卿提及他去过慈宁宫之事。如今的谢瑶卿已不再像过去那般关注他的去向,她自然无从得知萧承绪曾见过太后。
几日后,当谢瑶卿听闻太后见过萧承绪时,心中估摸这太后定是告状了。
然而,对于此事,萧承绪始终缄默不语,谢瑶卿便也故作糊涂,佯装毫不知情。
而且就她个人感受而言,萧承绪对待她的态度与往昔无异,并无明显变化。如此看来,太后的告状似乎并未产生任何影响 ,过问那么多干嘛呢,也许萧承绪并不乐意她多嘴多舌。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转瞬间已临近八月十五,这个象征着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即将来临。
依照往例,宫内将举行盛大的宴来庆祝,谢瑶卿对于独自筹备这样一场盛宴感到颇为厌烦,于是从那群天天吃吃喝喝 玩玩乐乐,没什么正事儿干的后妃中扒拉出两位可堪任用之人,来辅助自己操办这场宴会事宜。
其中一个是性格豪爽,为人直率的庄妃;另一个则是行事低调,举止娴雅的静妃。两人同处妃位之列,地位尊崇且皆出自名门望族,自身才能也相当出众。
有了她们二人从旁相助,谢瑶卿顿感肩头压力减轻了许多。
尽管已将部分宫廷职权分派予他人,但绝大多数实权仍紧握于谢瑶卿手中。况且这些权力本就是由她作主外放的,若需收回亦非难事。谢瑶卿始终坚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道,因此在差遣庄妃与静妃办事时很是得心应手。
庄妃和静妃未曾料到自己竟会有受皇后器重的一天。起初,二人还误以为皇后要对付她们,先以甜头相诱,令其掉以轻心,待到时机成熟便一举将她们铲除干净。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与皇后素无怨隙,自从入宫以来,既未伺机亲近君王以求恩宠,又在平素对皇后毕恭毕敬,请安问候更是一次不曾落下。
既然如此,皇后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要对付自己。
等发现自己真的是被叫来办事后,他便也开始全心全意,竭尽全力地去做事。
长期过着悠闲自在、无所事事的生活,偶尔忙碌一番反而会让人感到更加充实,不再那么乏味无聊。
当得知庄妃和静妃正在协理宫务后,同为四妃之一的仪妃心中顿时失衡起来。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与皇后最为亲近、关系最为密切之人,然而,尽管如此,皇后却连一丝一毫的权力都没有分给她,无论是大事小事,从来都不让自己插手其中,紧紧握住宫廷大权不肯松手。
现今却是悄无声息地擢升了庄妃和静妃,这岂不是明目张胆地打自己的脸吗?特别是那个庄妃,她凭什么可以越过自己,过得风生水起 ,春风得意呢?
心怀不满的仪妃于是主动找上门来,要见谢瑶卿。
仪妃一会儿说东道西,一会儿又顾左右而言他,但自始至终都未曾表明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仿佛只是单纯过来找谢瑶卿闲聊家常而已。
早已洞悉她真实目的的谢瑶卿,听完她喋喋不休地唠叨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只觉得索然无味至极,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
于是乎,谢瑶卿果断选择送客。
“本宫乏了,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仪妃你回去吧。”
谢瑶卿轻轻揉着眉心,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仪妃闻言却是心急如焚,连忙说道:“娘娘,臣妾有要紧事,臣妾不才,但也可以为娘娘分忧啊。”
然而,谢瑶卿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语气淡淡道:“多谢好意,但本宫自有安排。”
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仪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和不甘。她紧紧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质问道:“同在妃位,臣妾究竟比庄妃和静妃差在了哪里?为何娘娘您能重用她们,却始终不肯给臣妾一个机会呢?臣妾自问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即便偶尔有言语不当之处,那也是情势所逼。”
谢瑶卿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冷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仪妃。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道:“是吗?那又如何呢?本宫就是信得过庄妃和静妃,看她们顺眼,觉得她们可靠,能干,能为本宫所用,至于你……”
说到这里,谢瑶卿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仪妃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接着,谢瑶卿继续说道:“本宫乐意重用谁便是谁,这是本宫的权力。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免得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虽然她并没有直接点明,但其中的讽刺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仪妃听了这番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没过多久,奉宁进屋禀告道:“娘娘,仪妃已前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谢瑶卿此时正斜倚在长椅之上,左手支着头,右手则随意地摆弄着一旁几案上摆放的茶杯盖,听完来人所言之后,只是不紧不慢地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嗯”声,表示已知晓此事。
这仪妃怎得如此没有志气?使出的手段毫无新意可言,但凡遇上些许麻烦事只会跑去寻求太后庇佑,让太后替她做主,莫非真以为寻得了太后这个大靠山,便能在这宫中横行无忌不成?真当她这个皇后是个死人吗?
现如今真正的后宫之主是她谢瑶卿,而非那早理应安享晚年的太后。太后不过是先帝在世时的后宫之主罢了。
且说那慈宁宫内。
此仪妃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太后诉说着自己在坤宁宫所遭受的种种不公与冤屈。
“皇后娘娘看不起臣妾也就罢了,臣妾没什么可委屈的,毕竟身份低微、不受待见乃常事,可她不敬太后,臣妾这心里着实替太后感到万分委屈,太后平日里对皇后娘娘可谓关怀备至,倾尽心血,然而皇后娘娘却不知感念,如此无视贵妃,置贵妃于何地,又将太后置于何地?”
仪妃自然不会提及自己,她虽攀附上太后,但戚贵妃终究是太后的嫡亲侄女,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比的。
因此仪妃巧妙地搬出戚贵妃作为挡箭牌,仿佛前往坤宁宫全是出于对戚贵妃的遭遇感到不平。
戚贵妃身为贵妃,品阶犹在庄妃与静妃之上。如今竟无权参与协理宫务之事,着实颜面无光。相比之下,确实是戚贵妃更为难堪。想必此时,后宫众嫔妃不知有多少人正冷眼旁观,等着看她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