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不语,彼此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一名太医打破了沉默:“娘娘请放心,臣等一定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地为皇上治疗。只是皇上心中有郁结,若心结不解,心病不除,恐怕会对圣体的康复产生一定的影响。皇上长期忧思多虑,这对皇上的圣体实在不利,可能会影响到寿数。”
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要给谢瑶卿一个心理准备。尽管太医们会尽力医治,但萧承绪的病情未必能够迅速好转,但他忧虑过多,难以轻易排解,必然是会影响恢复的。
谢瑶卿微微颔首,表示理解:“无妨。”
无论萧承绪内心有何郁结,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尽快恢复。
太医们忙碌了小半天,又是施针又是开药,忙得不亦乐乎。谢瑶卿在一旁默默守了一段时间后,见萧承绪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转身打算离开。然而,她的手被紧紧握住,且握得异常用力,以至于她试图挣脱时根本无法抽出。无奈之下,她只得继续坐在床边,守着萧承绪。
最欣喜的莫过于奉安了,他心想,有皇后娘娘亲自坐镇,一心一意地守护在皇上身边,想必皇上一定能感知到皇后娘娘的心意,尽快从昏迷中醒过来的。
原本有不少大臣都进宫来找萧承绪议事,但都被打发走了,人昏迷着,还议什么事。
这下除了地龙翻身这场天灾,朝臣们心中又多了一项对于皇帝龙体是否康健的担忧,万一皇上有个什么不好,那可怎么办?
如今有天灾,赈灾十分紧急,皇上又昏迷不醒,朝堂之上难免人心惶惶。
不过至少目前传出来的消息中也只是皇上暂且昏迷,没听说是什么很严重的病症,只能期盼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
朝中还有丞相,是百官领袖,也有内阁,个个都是栋梁大臣,是以即使没有萧承绪,也不至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摸不着头脑,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该做什么,况且萧承绪之前就和丞相还有内阁商量过了,大体的方向是有的,主要看具体执行情况。
被不少人惦记着的萧承绪没有那么快醒来,陷入了一场难以挣脱的噩梦中。
在梦中,萧承绪迟了一步,并没有及时推开谢瑶卿,就顷刻的功夫,差了那么一点点,于是乎,萧承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梁正砸在谢瑶卿身上,将她整个人一下压垮在地。
哇的一声,谢瑶卿吐出了一大口血,溅在了萧承绪的脸上,温热而又猩红的血液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口血吐出去之后,就像大坝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鲜血源源不断从她口中溢出,似乎永无止境。
无法想象一个人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仿佛要将全身的血液都呕吐殆尽,将整个人彻底抽空、耗尽。
萧承绪惊慌失措,拼尽全力伸出手试图捂住和擦拭,但无济于事。鲜血顺着手指流淌,汇聚成河,满得溢出手掌。
没有人能够承受如此大量的失血,谢瑶卿很快便闭上眼睛,咽了气,身下是一片血泊,染红了她的衣襟。
同样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每次都让萧承绪心如刀绞,陷入绝望之中。他目睹着谢瑶卿一次又一次地死去,精神逐渐崩溃,甚至忘却了这只是一场噩梦。在现实世界里,谢瑶卿仍然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死。
在那根房梁再一次砸下来时,萧承绪大喊一声“不要”,声音带着恐惧和绝望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是一片让人心惊的猩红,布满了红血丝,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谢瑶卿被吓得不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试图平复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萧承绪,没好气地道:“瞎嚷嚷什么,叫魂啊,大晚上的鬼喊鬼叫什么。”
萧承绪转过头来,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瑶卿,好像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惊喜交加,最后变成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紧紧地攥住谢瑶卿的手,激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轻声说道:“不要怕,卿卿,黄泉路我们一起走,奈何桥我们一起过,来世再续前缘,再做夫妻。”
谢瑶卿被他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她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心想这人怎么回事?难道是糊涂了不成?
她不客气地回敬道:“你有病是不是?我活得好好的,走什么黄泉路,过什么奈何桥,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上我垫背。”
然而,就在她刚刚骂完的时候,意识到了现在的萧承绪确实是有病啊。
所以说,她刚才骂一个有病的人有病,不是白骂了吗?了
而萧承绪却好似被谢瑶卿这一骂给骂醒了,脑子渐渐灵光了。
他抬眼望着四周的一切,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那股温暖的感觉让他原本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中紧紧握着的柔荑是温热的,有温度的,而不是冷冰冰的。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终于意识到原来谢瑶卿没有死,他也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没有死,没有死......”萧承绪喃喃自语着,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谢瑶卿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地说道:“皇上,您还不放手吗?难道要臣妾现在就如了您的愿,送您下黄泉?”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萧承绪听后,如被火烫到一般,连忙松开了手。
不出所料,她的手已经是一片青紫了,可见刚才他用力之大。
谢瑶卿见状,狠狠地瞪了萧承绪一眼。
萧承绪慌忙捧起谢瑶卿的手,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手中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她,随后他轻轻地揉捏着谢瑶卿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愧疚与讨好:“我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谢瑶卿听到这话,不禁嗤笑出声,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莫非皇上以为还会有下一次?”
难道她还要每天日日夜夜都守着萧承绪吗?
反正太医已经说过了,高热退了,人也清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她是不可能再守着萧承绪了。
萧承绪并没有将谢瑶卿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清楚,不管怎样,谢瑶卿心中还是在意他的,也许只是那么一点点,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曾想过与谢瑶卿同生共死,然而,如果能够一起活着,又何必执着于共赴黄泉?
现在,他们两人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像梦境中的那样,重蹈前世的覆辙,阴阳两隔 ,一生一死,已然是非常非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