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无奈轻笑了声,“给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深夜查看小女闺房,不大好吧~”
温阮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镜头调转,缓慢移动手机,“这是村里人自己的房子,挺干净的,也很安全。”
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方桌,温阮的包和摄像机等设备都放在桌上。
镜头转过门口方向时,陆怀远说,“把门锁好。”
温阮又把手机镜头转回去,对准门口,“已经锁好了。”
陆怀远不放心,“拿把椅子顶在门口。”
温阮狐疑,“不用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穿上鞋过去拖了把椅子放在门口。
等到画面重新稳定下来,陆怀远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突然想到去衣托村?”
温阮盘腿坐在床上,随意把玩着一缕发丝,“有一次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的,说这里的孩子很有灵性却孤独无助,恰好这次毕业设计老师让我们做一段纪录片,我就想着来看看。”
“看过后感觉怎么样?”陆怀远努力把视线从维尼熊两只挺翘的耳朵上移开。
想到孩子们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却依旧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容,温阮神色有些落寞,“有些大环境我们无法改变,我只想尽自己所能,为孩子们做点事。”
两人都安静了片刻,温阮看到视频画面光线微暗,“宿舍熄灯了。”
陆怀远瞥了眼瞬间漆黑的两栋宿舍楼,应声,“嗯。”
温阮很快调整好情绪,催促他,“快回去吧,忙一天了,早点休息。”
陆怀远站着没动,“阮阮。”
“嗯?”
陆怀远想说今天特别忙,很累,很想她,想见她,想把她抱在怀里。
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温阮眼眸弯弯,“知道啦~放心吧,已经和班主任报备过了,村里人也都很淳朴,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怀远指腹在屏幕上抚过,小姑娘笑得真甜。
等一回到车上,陆怀远对闫瑾说,“给我订一张去川城的机票。”
闫瑾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边最近没有业务往来,怎么突然要去川城了?一边打开手机查看购票软件一边尽职问道,“陆总,什么时间出发?”
“最近一班。”
闫瑾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去川城的最近一趟航班在晚上十一点,凌晨一点半落地。”
陆怀远打开温阮发给他的定位,从川城机场开车过去,走夜路大约需要三个多小时。
陆怀远扯了扯领口,微微蹙眉,“明天最早的航班几点?”
“六点半起飞,九点到川城。”
“订票。”
闫瑾指尖微顿,“陆总,明天下午的会议?”
“改到后天上午。”
“要我陪您去吗?”
“不用。”
翌日,温阮起了个大早,没用闹钟,是被公鸡打鸣的声音唤醒的。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绽放的牵牛花上还挂着露珠,屋顶的烟囱青烟袅袅,小河边已经有勤劳的村妇在洗衣服了。
温阮先用无人机航拍了整个村庄,然后和吴大勇两口子一起吃过早饭,又带上吴大嫂给她准备的午饭后跟着孩子们一起步行去学校。
头顶的无人机一路跟拍,温阮肩上扛着摄像机,跟在孩子们身后边走边录。
起初,孩子们自发排成一列,规矩又安静的前行,温阮好笑的跑到他们前面,给每人一个特写,“你们平时也都是排队去学校吗?”
半晌,走在最前面昨天拿数学书的小男孩挠了挠头说,“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温阮的摄像机对着他。
小男孩略显腼腆,随即驻足立正,先敬了个标准的少先队礼,声音洪亮,“我叫王志军。”
温阮对他竖起大拇指,“很棒,王同学,请你帮忙转达,让大家不必拘束,随意就好,平时什么样,面对镜头时也什么样,纪录片就是要记录你们最真实的状态。”
“收到!”
安静的山间小路瞬间欢快起来,树上的喜鹊都被惊飞。
小路从脚下蜿蜒向远方,是常年踩踏出来的土路,两侧开着黄白相间的小野花,有个孩子采了一把送给温阮。
等走到学校的时候,温阮感觉胳膊都快不听使唤了,一路上扛着摄像机在肩头,等垂下来的时候酸的厉害。
学校院墙用小红砖围了一圈,门口对开大铁门上横着一块牌匾——圆梦小学。
学校里只有两间教室,一共二十二个孩子在这里读书,一到三年级的学生在一间教室,四到六年级的在另一间教室。
操场很小,没有橡胶跑道,而是平整过的土路。
摄像机镜头转了一圈,捕捉到的唯一色彩是旗杆顶端在风中招展的五星红旗。
学校里一共有两个老师,都是本村人,一个是村里的老会计,另一个是退下来的村支书,年纪都在五十岁开外。
“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村里大都是老人和孩子。”
“以前还有支教老师,后来就少了,渐渐的,只剩我和老黄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村支书点了袋旱烟,看着欢快踢球的孩子们和温阮聊天。
“其实,我也知道原因,路远,又不好走,从城里往返一趟几乎要一天的时间,而且,哎......”
“工资低,这是最主要的问题,但家家户户能拿出来供孩子们学习的钱就那么多,村里每年的补贴也都有限。”
他用力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的烟雾朦胧了那双惆怅浑浊的眼。
“但没有老师也不能不学习啊!如果不学习,这些孩子将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做一辈子农民?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的贫穷下去?”
村支书用力叹了口气,又装了一袋烟丝。
温阮感觉肩上的摄像机格外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