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皇上信守承诺，饶我们母子一命。”
谢长陵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的语气不悲不喜，仿佛已经丧失生气，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他的手臂都在淌血，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经苍白到像一张破纸，可他却仿佛是没有了任何知觉。
因为他早就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片开他的心，一片一片，鲜血淋漓。
谢长陵的声音都是沙哑的，眼里的痛苦快要将自己淹没，狼狈的像一条狗一样，再也直不起他的脊背。
长公主看着这样的谢长陵，忽然觉得他很可怕，这样的事情都能忍得下来，那他实在是太过于忍辱负重了。
她忽然有些担心，万一谢长陵能够有起势的那一天，会不会打击报复自己。
长公主眯起眼睛，脑海中思量着，划过种种想法，随后又一一否定。
她虽然不是特别了解萧瑾，但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真的。
萧瑾不会给谢长陵这个机会，不会让他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长公主这才放下了心，她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担心害怕谢长陵，未来会不会打击报复。
而是，宋灵兮是在自己府邸中出了事，丞相如果知道，他的大公子谢长陵又在自己这边受辱，一定会打击报复她。
长公主想到这儿，顿时有几分着急，她真有些害怕丞相那个老狐狸。
毕竟她或多或少能找到一些官员的把柄，但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摸清过丞相这个人，为官清廉，处事圆滑，颇有手腕儿。
长公主想了这么多，还是决定把所有的赌注押在谢长陵身上，怕谢长陵承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导致自尽!
这样，照样可以激化丞相和皇上的矛盾，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从中获利而不是受损。
想明白了这层，长公主又开始言语激化矛盾了，她红唇轻启，字字戳心。
“谢公子，其实，你这样选择也是对的，毕竟丞相夫人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怎么也能比一个，刚娶进门没几天的小夫人强。”
长公主的话深深的压倒了谢长陵，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根本无力反驳。
谢长陵终于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血与泪混合着，更是伤心到极致，从嘴里呕出一口血来。
长公主见状，更加得意了，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攻击他的点。
“谢公子，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重视孝道的人，你这样的人品，相貌，一定还能再找一个更好的，哦，不对，是更合你心意的。”
谢长陵很想站起来反抗，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死死的压住他，根本站不起来了。
不过，长公主的话倒是提醒了萧瑾，自己抢走了谢长陵的娘子，可以还他一个呀。
虽然都比不上自己的兮儿，但配得上谢长陵的，应该很好找吧，他记得前阵子还有一个老臣求自己保媒来着?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基于谢长陵是否愿意，不然若是整日里惦记着自己的兮儿，他容不了这种人。
萧瑾负手看着他，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探究，他想知道谢长陵是否真的死了心，竟是再次试探道。
“既是亲手签下的和离书，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朕会再为你赐下一门好亲事，你可愿意?”
谢长陵听到这话，本就佝偻的脊背则更加的直不起来，他垂下头，擦去泪水，掩盖去了嘴角都讽刺。
他感受着心脏处针扎般的疼痛，有小刀在一刀一刀的片去他的心肉，可他不能抱怨，不能反抗，只能服从。
谢长陵不禁想，萧瑾这话什么意思呢，拆散了自己和兮儿还不够，愣是要斩断他所有退路?
……
一阵沉默过后，谢长陵声音嘶哑地不像话，像是锯破木头的声音:“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敢不服?”
长公主正愁没机会呢，她现在已经将丞相一家子狠狠得罪了，万一等丞相回来，那老东西精的很，报复自己会怎么办?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长公主立刻揪住了谢长陵的小尾巴，更是不想错过能将人摁死的机会。
“皇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公子明显是不服气的，他今日心怀怨恨，难保日后不会忤逆皇上，甚至可能谋逆!”
萧瑾听了这话，眸色不断的加深，他是皇帝，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自己的地位。
若是谢长陵真的生了反心，他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哪怕两人有儿时的情谊，甚至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抬头看朕。”
萧瑾的声音微沉，若是细听，便可以发现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谢长陵何其聪慧，知道萧瑾此刻是动了杀心的，若是自己这次表现的不能让他满意，是真的会丢了性命。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自己真的死掉，会不会在兮儿心里还留一个好的印象，不会是这种卖妻求荣的小人。
谢长陵苦笑一声，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不光是为了自己和母亲的姓名，他更是为养兵蓄锐，找准时机将兮儿救回来。
想到这儿，他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兮儿是他的发妻，他不会将她拱手让人。
自己还真是太弱了呀……
谢长陵想了这么多，迟迟低垂着头不肯抬起，萧瑾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若是含有忤逆之心，那便——”
还没等他说完，谢长陵装作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抬头让萧瑾瞧见，看了个清清楚楚。
“皇上，只求您大发慈悲，能放过我和我的家人，其余但凭您吩咐。”
谢长玲说完就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哪怕身上满是血污，却仍有君子风范。
萧瑾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量着，他语气中的真假。
中间的间隙很长，谢长陵的额头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
若是挺过去了，还能有翻盘的机会，若是没有挺过去，那他的性命和丞相府的整个前程就搭在了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公主看着眼前两人微妙的气氛，一双凌厉的凤眸不停的审视着这一幕，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萧瑾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好。”
“你若心里真这么想，朕回去就给你挑个好女子，日后你心里，可就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了。”
萧瑾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敲打和警告谢长陵。
皇权之下可没有天理王法，就算萧瑾的要求再也不合理，谢长陵现在也没有半点办法。
“是，谢主隆恩。”
谢长陵面上一片淡然，实则心里已经要呕出血了，他恨不得穿越到过去，将那个多事的自己捶死。
现在娘子都被抢走了，他还要跪在这里对那个仇人感恩戴德，感谢仇人还留了自己一命。
长公主看两人竟然握手言和，心有不甘，这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这是什么意思，谢长陵他不能有点儿血性吗，自己的夫人被人抢走，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皇上，斩草不除根，必有大祸。”
长公主这么想着，也跟着跪下，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了，她实在是不想让萧瑾轻飘飘的揭过此事。
谢长陵头都没抬，他知道现在的萧瑾不会拿他怎么样了，长公主这些话，都只能更坚定萧瑾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萧瑾淡淡的反问:“这么想让朕处死他，皇姐?”
上位者最希望看到的，绝对不是帮助一方压死另一方，而是要多方搏斗，他在其中获益。
如果今日他帮长公主弄死了丞相，长公主收拢当朝的势力，一方独大，他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萧瑾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但恰恰就这一句话，直接戳破了长公主的心思，让她冷汗直流。
“臣，臣多嘴。”
长公主听出萧瑾话里的警告，顿时急的全身冷汗都出来，暗恼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萧瑾没再理会两人:“兮儿这个时辰应该醒了，朕带她回宫。”
萧瑾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宠溺，说完，还像是不经意似的，瞥了跪在地上的谢长陵一眼。
听到宋灵兮的名字，谢长陵的手指握紧，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泛白，幸好在血迹当中，血污染盖了他的手，不那么瞩目。
“恭送皇上。”
谢长陵仍垂着头，跪的板正，直到萧瑾的身影逐渐消失，谢长陵才抬起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愣的出神。
“谢公子还真是能忍呢，令本宫刮目相看呐，就是不知道，灵兮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被夫君出卖了——”
长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拿着手帕捂嘴娇笑着，头上的金步摇也花枝乱颤。
兮儿……
兮儿会不会怪他，一定会怪的，自己这个懦夫，伪君子!
一想到宋灵兮对自己仇恨的眼神，谢长陵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了。
谢长陵心如刀割，他的心开始一抽一抽的痛，明明伤口在手臂上，却觉得自己心痛的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