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带着姜殊暖和年儿,回了王府。
刚上马车,幽王一边简单地为她处置伤口,一边说,“我长年征战,大小伤无数,略懂些治伤之法。回府后,再请府医替你诊治。”
葱玉般的纤指,如今又红又肿,微微一碰,便疼得她呲牙咧嘴。
年儿心疼在边上为她呼呼。
“哼,公堂之上何须如此老实?就不懂反抗?”
姜殊暖委屈地撇嘴,“妾身一个平民女子,哪里敢同官爷斗?”
幽王拿起她挂在身侧的黄龙玉佩,戏谑道,“你不是挺聪明吗?还晓得把玉佩挂身上!有它在,你竟让自己受伤?”
姜殊暖白了他一眼,她这不是只能狐假虎威吗?大老虎不在,她只敢小试牛刀哇!谁让他到得那么晚?!
幽王气笑了,这女人,自己受伤还怪他?!
简单处理了伤口,幽王便将年儿的承诺,一五一十转告了姜殊暖。
姜殊暖瞠目结舌地看着年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人家不过一句【珍贵的东西】,年儿便上赶着将自己卖了。
“王爷,年儿还小,您能不能……”
“不能!”幽王老神哉哉地答,“五岁了,不小了!”
年儿亦反对,“娘亲,您时常告诫年儿,为人做事须得一言九鼎,怎的如今却要年儿不守信用?”
小家伙很不服气,脸颊气得一鼓一鼓,可爱极了。
姜殊暖望着年儿圆嘟嘟的小脸,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渴望。
她的眼眶潮湿了起来,是她的错,不论是当年还是今日,均未能保护好自己,害得年儿吃苦受累。
在定远侯府时,他和自己被关在草堂,孤独寂寞地成长。
鲜少的几次见定远侯,对方对着他一口一个孽种,令他十分伤心。
他如此轻易地喊幽王为【父王】,何尝不是怀着一份舐犊之情?
那么高大威武、杀伐果断的幽王,正是年儿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可年儿还小,他岂会明白皇家血脉绝不容混淆?
他的这一声【父王】会为他们母子俩惹来多大的麻烦?
她已经身陷泥潭,绝不能让年儿与她一同沉沦。
“可是,王爷,年儿分明不是您的孩子,您却要他叫您‘父王’?这,混淆皇室血脉,可是死.罪啊。”
姜殊暖气得牙痒痒,这儿子哪里是能瞎认的。
“就算有您的护佑,年儿性命无虞,但您日后娶了王妃,王妃会为您产下鳞儿,您会有很多亲生的孩子。”
到时候,年儿又该怎么办?算怎么回事呢?
幽王神色复杂地瞥她一眼,“放心,本王会将年儿记上皇家玉牒。”
这女人,总是往他心窝子插刀,好不容易认回儿子,非得和他闹。
姜殊暖恼怒极了,这幽王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他要儿子,为何不自己生?
王爷就能抢她的孩儿?
可她不敢发怒,毕竟幽王刚刚救了她。她若此时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也太没良心了些!
就是要闹也要选个没人的时候,尤其不能当着年儿的面。
马车驰入二门。
刚停稳,幽王二话不说抱着年儿下了车,敢情真将年儿当作了自己的儿子。
年儿则笑嘻嘻地勾着幽王的脖子,乖顺地像只听话的小奶狗。
姜殊暖气狠了,心口狠狠地堵了堵,没眼看啊!
他们“父子”情深,她算什么呢?
“下来!”幽王在外催促,姜殊暖硬着头皮下车,车厢外横空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猛得将她扯进怀里。
姜殊暖受了惊,低呼出声,耳边传来幽王低沉的笑声,“怎么,这就害怕了?小猫咪!”
这话说得暧.昧,闹了姜殊暖一个大红脸。
“表哥,你回来啦!”一道欣喜的女声突然插入,气氛瞬间凝住。
幽王沉了脸,小心翼翼地放下怀中人,紧紧揽在怀里,背对着来人。
“表妹,有事?”
陈惠妍时刻关注着前院,一听说幽王回府,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她想问问他,那个女人好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摆着更好的选择不要,偏偏宠爱一个失贞又和离的女人?
她不服气,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可她料不到,幽王竟然直接将人带回了王府,这脸打得可真疼啊!
“表哥,您把谁带回府了?不介绍下吗?”
陈惠妍气急,迫切地想见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将幽王迷得失了心智?
“表妹,你逾矩了。”幽王语气冷厉,半分情面也不留。
陈惠妍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原来她在表哥的心里,她始终是外人。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眼里涌出泪花,神情委屈极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脸皮子薄,哪里还绷得住?
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强忍住摇摇欲坠的泪滴,行了曲膝礼,“是惠妍失礼了,惠妍告退。”
她猛得转身,刚背对幽王,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疾步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半道上,又不甘心地狠狠抹了把眼泪,转首看去,幽王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正侧耳听着那女子说话。
那人一身绛紫色衣裙,发丝简单地于脑后梳了长长的马尾,背影纤细挺拔,身形窈窕动人。
身侧,竟挂着专属幽王的黄龙玉佩。
她浑身一震,踉跄地往内院走去。
她要告诉姑母,表哥将那女人带回府了,还将自己贴身的黄龙玉佩给了她。
怡菲院里,太妃正在剪枝,眼瞅着盆景在自己手中变得疏朗有劲,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姑母,表哥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了。”
陈惠妍闯了进来,带着哭声委屈地说。
“啪”太妃手上一颤,误剪了最长的枝条,整个盆景顿时变得光秃秃的,哪里还有刚才的美感?
太妃叹了口气,放下剪子,冷然吩咐,“扔了吧!”
晦气,好好的盆景被毁了。
太妃回首,向陈惠妍伸出手,“又怎么了?不过一个和离的女人,哪值得大惊小怪的?”
“怎么不值得?这么多年,表哥从未带女人回府。现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这个女人破例,甚至将自己的黄龙玉佩给了她,分明对她不一般。”
陈惠妍抽泣道,连日的强装镇定在这一刻全体崩溃。
太妃神色间僵了一瞬,立刻又浮现温雅的浅笑,“你啊你!光急有什么用?放宽心,王爷不过图个新鲜感,哪里真会将一个爬床的和离女放在眼里?”
浑不在意的话语,却令陈惠妍静了下来。
爬床吗?为什么她可以,自己就不可以?
“姑母,”她紧咬下唇,欲言又止。
太妃淡然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温柔地安慰道,“傻孩子,你是贵女,门庭高贵,岂是一个失贞的和离女可同日而语的?
你不必做那些上不得台盘的事。有姑母在一日,定会护你一日,不就是夫婿嘛!姑母定然为你寻一个天下无双的,咱们惠妍兰心惠质,配得上最好的。”
陈惠妍勉强挤出一丝笑,她不要别人,只要幽王。
自打六年前,见过幽王后,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她不甘心,她的美貌在整个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家世略普通了些,但她是太妃的侄女啊,有了这重身份,岂是寻常贵女能相提并论的?
凭什么就被一个商户出身的和离女抢了先?
不行!她绝不嫁旁人,除了幽王,她谁也不嫁。
“姑母,惠妍只愿嫁表哥。”陈惠妍红着脸表明心迹。
太妃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角,“你呀!明明是千娇百宠的贵女,何必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讨好一个心里没你的男子呢?你值得夫婿将你捧在手掌心里,好生疼宠一世。”
“姑母……”陈惠妍咬牙想拒绝,却被下人打断了,“娘娘,新的盆景又送来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去吧,有姑母在,定然许你一个好夫婿。”
眼见姑母的心神又被盆景收拢,陈惠妍只得悻悻地告退。
“三姑娘,娘娘命奴婢送您回院。”陈惠妍才走出没多远,身后便传来太妃身边秦嬷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