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见到幽王和年儿了。
起初,她浑浑噩噩的,一脸懵。
幽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同意流掉腹中的孩子,转眼还是强行将她送回了王府。
非但如此,还安排她入了苍梧院正房,但对孩子的事却提也不提。
这么自相矛盾的做法,令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所措。
她心中焦急,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却越发不舍。
都说母子连心,她似乎能感受到孩子在腹中的成长,每过一日,不舍便增添一分。
可度过了最开始的糊涂期,她再次被噩梦困扰。
年儿呼救的场景,又频繁地出现在梦境中,她担心地夜不安寝。
绿珠问过太医后,每晚点上一炷安眠香,可她半夜还是被梦魇惊醒,不得安生。
“绿珠,王爷回前院了吗?你去找找他,我想见他。”姜殊暖第一百零八次提出要求。
绿珠第一百零八次浅笑着答,“夫人,王爷回过府,又被皇上叫去了。”
“怎的这么忙?年儿呢?王爷不回府,年儿也不能回吗?”
绿珠平静地回答,“夫人,年少爷被太子留住了,两人这几日同进同出,好得像是一个人。”
姜殊暖本是不信的,幽王明明答应她,年儿能日日回府的。
她脸色暗沉,半天不说一句话。
绿珠紧咬下唇,拼命想着怎么劝说夫人时,辛易求见。
姜殊暖一听是他,立刻开心地笑起来,辛易肯定带年儿回来了。
辛易恭敬地进门,行了礼后,抱拳回禀,“夫人,年少爷命属下来禀报您,他尚须在东宫陪太子数日,请您不必担忧。”
说完,递上书信一封。
信上,是年儿的亲笔,他说太子寂寞,自己于心不忍,便留下陪伴太子些许时日,望娘亲不要记挂,他万事皆安云云。
心头虽然有些失落,但收到了年儿的信,晓得他平安无事,自己也算能放心了。
“如此,你也快些回东宫吧,好生照顾年儿。”
辛易领命而出,心中却懊悔无比。
年少爷出事那日,他被人支开了。
有人假冒汪逸舟的手下,请他去有要事相商。
他本不想去,可来人说肖达也被叫去了,他便以为此事和幽王遇袭一事相关,又见年少爷和太子相处甚欢,太子身边侍卫众多,便叮嘱了自家侍卫几句,赶到约定地点。
可他左等右等,连半个人影也不见,顿觉不妙,待赶回来时,年少爷已经出事了。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怎么这么蠢,连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也看不出?
他主动去找幽王领罚。
幽王却没有罚他,只说了一句让他冷汗直冒的话,“辛易,谁是你的主子,你清楚了吗?”
辛易顿时震惊,方才觉醒,自己一听说事关幽王,立刻上当。
骨子里,他还是将幽王视为主子。
是他错了!
从此,他不会再离开年少爷半步,哪怕天上下冰刀子,也寸步不离。
这才有了今日他现身王府,用【年少爷】的书信,安慰姜殊暖的事。
其实那封信,是太子写的,仿的是年少爷的笔迹。
孩子的笔迹变化大,稍有些不同,夫人也看不出端倪。
眼见暂时瞒住姜殊暖,几人均舒了口气。
可绿珠她们千防万防、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个人,太妃。
第四日上晌,太妃亲自来到苍梧院,要见姜殊暖。
绿珠双眉紧蹙,却拒绝不得。
对方毕竟是太妃,又礼数周全地上门,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敢不让太妃进门?
她找了个小丫头,叮嘱她去前院找管家,让他立刻去找幽王,务必让王爷尽快回府。
听到太妃来了,姜殊暖吃了一惊,她与太妃,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太妃怎么突然来苍梧院?
诧异归诧异,她还是命帛书迎客,自己则赶紧梳妆更衣。
太妃坐于上首,帛书送上茶品,便侍立一旁。
太妃笑着问她,“姜氏可起了?”
帛书面不敢色心不跳地答,“夫人早起了,可是听说娘娘驾到,不敢轻忽,重新梳妆更衣,望娘娘见谅。”
好个会说话的婢子,“是哀家来的不是时候。”
“娘娘说笑了,您是王爷的义母,什么时候来都使得。”
许是【义母】两个字不太中听,太妃的眸光缩了缩,面上笑容倒是不变。
“娘娘驾到,妾身有失远迎。”
姜殊暖恭敬地走了进来,中规中矩地行了万福礼,坐于太妃的下首。
“你身子可好些了,有了身子的人,自当万事小心。”太妃宽和地问道。
姜殊暖亦是满脸笑意,“谢娘娘,妾身身子尚可。”
“这几日,盛太医和林太医日日前来,可有说要注意什么?”
略顿了顿,太妃继续道,“哀家这里倒是有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哀家看你身边多是年轻的婢女,只怕无法伺候好,不如哀家将此人给你吧。”
姜殊暖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心里却咯噔一声,太妃这是想往她身边安插人手?
她笑着拒绝了,“娘娘厚爱,本不当拒绝,只是妾身有个自小的奶.嬷嬷,也是经验丰富之人,照顾妾身足矣。”
太妃也没有坚持,笑了笑便转开了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说到这几日京中的戒严。
“说来奇怪,咱们去了趟皇家别苑,京中的局势就紧张了起来。不知出了何事,城门至今未开,街上全是巡查的御林军。”
姜殊暖一怔,她怎么没有听说啊?
太妃一见她愣神,也吃了一惊,“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姜殊暖点点头,她的确不知道。
太妃立刻抱歉,“倒是哀家多嘴了,想来下人们顾着你的身子,不想将此事烦扰你。”
又说了几句话,太妃便起身告辞了。
走之前,还赞了茶水好喝。
姜殊暖送走了太妃,心里的感觉越发沉重起来。
她回想起,在杏林苑暖阁做的恶梦、幽王突然将强行送回府、年儿的迟迟未归、幽王连日不见踪影、辛易突然拜见、太妃莫名其妙的到访……桩桩件件,都表明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自己被身孕所困,竟忽视了那么多细节。
她是怀了身子,却不是傻了。
年儿,出事了!!!
她懊恼极了,年儿是她的命啊,她怎么可以如此忽略他?
回到正房的姜殊暖,一把扯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地往妆台上一扔,厉声道,“帛书,咱们走,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