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雪交加,清溪顶着寒风穿着薄袄便迎了出来。
刚一出门,便冻得浑身一哆嗦,小脸顿时被风吹红,粉嫩嫩的唇变成了紫色。
可她还是强忍着寒意,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尽管冷得连身子都控制不大住,可还是努力维持着平衡。
王铮看着她,眼里露出一丝怜悯,“起吧,进屋说话。”
说罢,便领头大步进了屋。
清溪松了口气,紧跟着后脚进了门。
屋门比外面好了很多,但温度还是偏冷。
“怎么,府里缺银钱,怎么只点一个火盆子?”
清溪小心回话,“爷,妾身不冷,一个够了。”
王铮蓦地探手,握住清溪的手,白嫩的双手冷得像一块冰。
“哼,说谎也不知道说个像样的,来啊,再点上三个火盆子。”
下人应声而入,不一会儿,三个火盆子燃了起来,屋里一下子暖了起来,清溪的脸色回了温,整个人像二月树梢新长出的嫩芽,俏生生的。
“多谢爷!”
王铮再次冷哼了一声,也不搭话,自顾自环顾着屋里的摆设。
屋子里,一应物品俱全,但都是普通的档次,博古架上放着的,也是些市面上买得到的物品,一般家庭都用得起。
清溪安静地侍立一旁,一言不发,乖顺地活似听话的小媳妇。
王铮对她的表现尚算满意,视线余光看到罗汉榻几案上的针线,于是走了过去,提起来一看,是一双男式的袜子。
他眸光微闪,问道,“给本卫的?”
清溪羞涩地低头,浅浅地“嗯”了一声。
王铮放下针线,大刀阔斧地坐下,穗儿推门而入,递上热茶,便又退了出去。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清溪有些惊讶于王铮的表现,但也没有多想,赶紧回答。
“妾身平日无事,不过就做做针线、绣绣荷包,往日在英国公后院,也是如此打发时光。”
“你姨娘的事,可知道了?”
王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
清溪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的?”
“啊?”清溪讶异地发出声音。
“你若想救她,本卫可派人将她赎回。”
清溪咬了咬下唇,摇头拒绝。
“爷,此事是父亲的决定,自然有父亲的考量。清溪已经出嫁,不能再插手娘家的事。”
王铮紧紧盯着清溪脸上的神色,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可惜的是,清溪面上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矛盾、犹豫、挣扎,似乎这一切当真与她无关。
王铮诡异一笑,站起身,“行吧,若有需要同管家说。”
清溪再次怔神,王铮的问话及表现,令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此次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起姨娘的事,难道是在试探自己?
王铮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清溪来不及多想,立刻亦步亦趋地相送。
“别出来了,外头冷。”
门开了,鹅毛般的风雪前仆后继地涌入,冷气像一个手执武器的士兵,速度极快地扑面而来。
“恭送爷!”
待王铮离开,穗儿回到到正屋,眼里既有喜悦又有失望。
“姨娘,缇帅好不容易来一趟,您怎的不留他呢?”
多好的机会啊,若能将爷留下,早日产下少爷或姑娘,姨娘的脚跟才算真正站稳。
可惜,姨娘什么也没做,平白浪费了好机会。
清溪却皱着眉头想王铮突然来此的目的。
这时,王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管家,这里的炭火要管够,还有吃穿用度也往上提一提。”
声音传来,整个院子的下人都笑了起来,穗儿更是喜极而泣。
还是有用的,缇帅能想到自家姨娘,可见对姨娘还是有感情的。
“姨娘,您再不能如此不温不火地待缇帅,来日缇帅娶了妻,这才麻烦。趁着如今后院如此清净,您得好生在缇帅身上花功夫,将他的心留在您这里。”
清溪不置可否,眸子里无波无澜,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穗儿的话。
王铮回到外院,悄悄地吩咐亲信。
“紧紧盯着她,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王铮靠在官帽椅上,这女人入府这么久,毫无作为,要么是真的清白,要么埋得极深。
若是后者,当真是个极为可怕的人,但愿是他想多了。
英国公府日日酒醉,什么也不干,醒了喝酒,醉了睡觉,整个人过得颠三倒四,日夜不分。
管家急得跳脚,却又无计可施。
如今府里,连一个劝解的主子也没有。
二房那几个,往日英国公府强盛的时候,时常过来打秋风,可如今府里落魄了,连个人影也不见,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管家,上酒。”
管家无奈地命人搬上三坛子酒,“公爷,你少喝些吧,酒多了伤身。”
英国公挥挥手,叫他走开。
管家摇着头,抹着泪退下了。
待管家退下,英国公倏然站了起来,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样子?
他扭动博古架上的双耳瓶,露出了书架后的暗门,疾步走了进去。
暗道里发着莹光,仅能看清脚前一寸之地,但并没有拖慢英国公府的步速。
一炷香后,英国公府走到暗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他满脸喜色地推门而入,柔情脉脉地唤了一声,“卿卿!”
门后的屋子不大,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听到呼唤,坐于床榻的女子转过身来,赫然是当日被押入天牢的太妃。
康平宫里,太后正与王次辅夫人柳氏相谈。
“娘娘,您太善良了,竟为了皇上做到这个地步,可惜皇上无法体谅您的一片慈母心。”
“唉,说到这事,哀家便有气,那护国夫人如此不守妇德,竟被两代皇上赐下荣耀,明明是奸生子,却堂而皇之记入玉牒,还……还成了摄政王世子,他们有脸要,哀家还没脸说。”
“可不正是,这下子京都哪家贵女还愿意嫁予摄政王?别说世子之位被一个野种占了,如今更是多了一对龙凤胎,据说极为得宠,摄政王但凡得了好东西,都往那娘仨跟前送。”
太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柳氏,试探道,“哀家也这么担心!到底摄政王是先帝的弟弟,先帝唯有这一个弟弟,若不关心他,哀家觉得心不安,正想托夫人物色物色,看哪家的闺秀出众,可与摄政王相配。”
柳氏眸光连闪,唇舌含笑道,“娘娘有心了,要说闺秀,京都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还得摄政王相看得上啊。”
柳氏小心翼翼地放缓了语速,一边说话一边暗中观察着太后的神色。
“况且,若有护国夫人在,摄政王怕是再不会迎娶他人。”
太后闻言,眸色顿时冷了下来,“既然如此,便叫不该存在的人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