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冷着脸往前走,跟这些人搭上,就是没好事。
推开挡在前面的书架,露出后面看着有些陈旧的木门,在这个到处都用精钢的研究所里显得格格不入。
像是上世纪才会存在的款式。
但是门锁倒是新颖,就是近几年研发密码锁。
沈未手指带着轻微的颤,输入,门开了。
显然这隐秘房间的主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能让这门锁在两年后重新迎来他的主人。
昏暗的视角下也能看清里面很简陋,就是一张红木桌椅,上面放着几本专业书和演草本。
空荡荡的。
没有比沈未更熟悉这里。
这是老裴最开始的办公室,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写作业,老裴在对面演练公式。
大咪仰头看了看沈未,最先迈了进去,地上沉厚的灰尘上浮现出几朵梅花印。
裴院长现在的办公室锁着,里面必定被翻了完全,要是沈未想要找到一些东西,只能来这里。
这间小屋子算是他和老裴的小秘密,就像父子之间心照不宣的那样。
总要有个能留点东西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只有你我知道。
沈未打开灯,僵直地坐在那张掉漆的红椅上,也不管经年的灰尘弄脏他的衣服。
打开桌下的储存柜,里面是保存完好的保险箱。
沈未太了解老裴了。
藏东西的手法都是那样老套。
掏出老裴的职员卡,往上面一刷,第一层保密解开。
指纹附上,第二层保密解开。
半跪在地上,对准瞳孔,叮——
“确认无误。”
最后一层保密,成功解开。
沈未打开保险柜,里面简单存放了一封信,一个U盘,还有一匣子满登登的天然宝石。
沈未迫不及待地拿出来信,却因太过于用力,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吾徒沈未亲启。
近来心中多有不安,特提笔写下。
自我们开启G课题时,我就收到了不少干扰,无论是利诱还是威胁,我都一概不理。但是没想到他们越来越猖獗,竟然直接潜入实验室,破坏我们的研究成果,威胁我再继续下去,否则就······无奈,我只能宣布G课题失败。
小未,我知你近来不满我的半途而废,但是为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G细胞牵扯过多,你不可再深陷其中。你还年轻,上进且有活力,还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我不能毁了它。
当然这件事上为师做得确实不对,有违小时候教导你的话,晚间我常想起,都倍感后悔,在此,老师给你道歉,也希望给你做个警醒,万不可学我这般做事半途而废。
我预感此事没这么简单结束,提前考录了一份放在了U盘里,如果你以后遇到难事,可以把它交给总所的越臣硒,他会看着这条重要资料的面子上帮你的。
此外,要是实验室的生活让你不开心了,就趁早辞职吧。你小时候不是跟我说过,要当个地质探险家吗?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外面看看,别一味地把自己困在这里。
小未,你要知道,你选择进研究所是因为你喜欢做这件事,做得不开心就离开,不能只是因为我,就在这里徒耗自己的人生。
最后,我托朋友找了一些裸石,颜色艳丽纯净,都是你喜欢的,想着装满之后送给你当生辰礼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临颍依依,不尽欲白,唯愿吾徒此生平安快乐。
裴远于2月17日深夜留笔。
······
言语恳切,只包含了一位长辈对自己晚辈的深切祝福。
两年前迟到的那阵晚风还是顺着这封信,跨过时间,跨过空间,来到了沈未的身边。
可是沈未却像被这轻柔的晚风压倒,双目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水,喉间破碎不堪。
悔。
悔啊。
两年前他为什么要跟老裴闹脾气?
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到这间屋子?
为什么非要去出差,不留在自己老师身边?
为什么!
为什么!
沈未抱着这封绝笔信,痛苦地弯下腰,泪腺已然崩溃,很快沈未整张脸上都是泪水。
他最敬重的老师,在死的前一晚,还万分恳切给自己写下道歉信。
将未来的一切,都给他打理好了。
只是他自己······走不出来,看到的时候也太晚了。
沈未痛苦地喘息,手臂肌肉不自觉地震颤,头痛眩晕,撑不住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喵!”
大咪上前挡了一下,没让沈未直摔在地上。
沈未此刻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被崩起的灰尘被吸入呼吸道,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沈未心情波动太大,呼吸碱中毒了。
大咪急地围着沈未团团转,突然想到什么的窜了出去。
过快的心率简直要冲破胸膛,沈未一点也不想管,就这样死去也好。
起码他现在是幸福的。
“沈未!”
震天的呼喊声,穿破沈未被水膜蒙住的耳朵,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就被一双大手扶了起来,信封被撑开口,覆在口鼻处。
“别着急,慢慢呼吸,慢慢来,沈未!——”
好吵。
沈未不耐烦地握住面前的手腕,震隆的心跳开始放缓,听话地深呼吸。
与此同时,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季沉星。
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沈未不忍地闭闭眼,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黏人的家伙。
心脏恢复正常的供血,四肢的麻木感减退。
沈未推了推季沉星的手,没推动,他现在的力气还是有点小。
“你干什么!你就这样不想活了?我只是一会儿没在,你就、你就······”季沉星低声吼,好像受尽委屈的是他自己,“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信封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沈未无奈,“我好了,季沉星。”
季沉星红着眼睛放下,下一秒大手就覆上来擦掉沈未满脸的泪水。
指间的枪茧磨得沈未的脸有点疼。
“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难过?”
沈未的睫羽被碰的有点痒,不自然地扭开一点,下一秒又被拉回来,身前的小混蛋不满地嘟囔:“躲什么,没擦干净呢。”
“够了。”沈未握住季沉星的大手,沉默良久,才慢慢说出答案,“找到了师父两年前留给我的绝笔信。”
“嗯。”
“师父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没早点过来······也许,我就能察觉到不对······”
沈未鼻尖泛酸,眼泪不由自主地盈满眼眶,哑声道,“都怪我不懂事。”
季沉星按着沈未的脑后,用力地压向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哄孩子似的顺着沈未的脊背来回安抚。
“怎么会,沈未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可爱的,师父怎么舍得怪你······”
“真的吗......”
沈未糯糯的带着鼻音的话,响在季沉星的耳边,让他觉得要是说上一句“不是”,沈未就能立马碎在原地。
脆弱的就像新生的幼苗。
“当然,当然是真的,沈未就是最乖的。”
季沉星脸上带着痴汉笑,显然沈未来之不易的依赖让他十分愉快。
不过心里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不是大咪赶去找他,他还在外面找不着沈未。
一墙之隔,要是沈未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沈未有些失智地往季沉星肩上埋了埋,脑袋有些缺氧的他意识不到现在他们之间有多暧昧。
季沉星深吸一口气,明显知道沈未现在的情况,不能按常理来看。
季沉星轻声道,“累了?······累了就睡吧。”
“唔......”沈未困倦地合上眼,睫毛尖上还挂着小泪珠。
小可怜。
季沉星的心里像是被酸泡过,软得不成样子。
他的大漂亮还是个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