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星将最后一道菜品端在餐桌上,捏了捏沈未的指尖,“哥哥,别看了,该吃饭了。”
“唔······马上。”
季沉星十分熟悉这样的沈未,这时候他的脑袋里一定在急速飞过各种计算公式,而且不让人打扰。
这个时候干扰他,是真的会让他生气的哦。
别问季沉星怎么知道的,全是亲身经验总结。
但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这个时候的沈未很乖。
季沉星吹吹勺子上的粥,熟练哄道,“啊——”
沈未张嘴,一勺甜糯的米粥就喂进了嘴里。
季沉星在旁边举着勺子,“嚼十五下。”
沈未乖乖照做。
季承时面无表情地夹起一个煎饺扔嘴里。
哦,没糊,也没往里投毒。
他那英勇的愚蠢的弟弟,竟然是个贴心的厨子老妈。
他活了快三十年才吃上这人做的饭。
果然,有同性没人性的家伙。
季承时在心里撇嘴,叉起一块哈密瓜放嘴里。
好甜,多久没吃到这样的水果了!
季承时流下幸福的眼泪,当场表示自己也要找个会结果子的老婆。
得了季沉星一记嫌弃的眼神。
“我算好了。”沈未将图纸放在桌上,放松满足道。
“哦?沈工给讲讲?”
“你自己吃。”沈未推开季沉星给他喂饭的手,兴奋表示,“这个药剂理论上没有问题,但是公式用错了,配比也不均衡,所以总是出现失败。”
不过能写出这样药剂的人,一定不简单。
前世的时候,他来到总所后,这药剂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他当时也没有机会去接触。
只是在别人交谈中能了解到一部分。
说完,沈未又继续研磨脑中的公式,根据自己的猜想进行再次验证。
等在旁边的季沉星现在看着自己二哥的表情,就跟老妈看见自己儿子被浑小子带着疯玩不吃饭一样。
什么也不能打扰人吃饭啊。
季承时无奈耸肩:这可不关我的事。
季沉星死鱼眼看他二哥,并将他手边的哈密瓜拿了过来。
给狗吃,都不给他吃。
然后狠狠塞了自己一嘴的哈密瓜。
季承时:有病。
“这是谁提出的设想?”沈未道。
“······”季承时许久才挑眉道,“裴远。”
沈未指尖顿住,像是听到了让人不可置信的东西,“不可能,老裴早死了。”
“这是两年前的手稿。”季承时慢悠悠地喝口水,“算起来,应该在他去世之前。”
“······”沈未垂下头,指尖微颤,季沉星担心地握住,“哥哥······”
良久,沈未才道,“是吗。看来老裴对这些早有研究,末世也不是意外吧。”
“难怪老裴之前老背着我不知道忙些什么,难道是在给总所打工吗?那你们为什么不把他召回?”
季承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裴远一直是总所的人。”
是吗。
沈未有些迷茫了。
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被动摇了。
他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老裴的死,不是意外,但是老裴还瞒了他许多东西。
这个东西甚至说是致命的。
他连指责的权利都没有,不然看起来就是他十分不知好歹。
毕竟都是为了他好不是吗?
沈未企图用最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很快,他发现这根本不足以劝服他。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没考虑了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该是什么感受。
他因老裴的死变得极度厌弃自己,一度放弃自己,人尽厌之,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如果老裴还在,他真的要质问一句——
他现在真的算好吗。
天才陨落沦为凡人脚底泥。
一心只想搞科研的他,最后变成复仇的刽子手,收割掉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白大褂被鲜血染红,双手也沾满黏腻的血垢,洗都洗不干净。
“哥哥,别怕,别怕,我在,我在这里······”
季沉星温柔的嗓音唤回沈未逐渐沉沦的神志。
但是沈未还是感到一股莫大的寒意席卷全身。
到底什么是真的?
季承时审视着靠在季沉星肩膀上的沈未,冷不丁地说,“裴远生前留下了很多手稿,但是光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解开,我们也没有裴远的密码本。”
季承时顿了顿,“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裴远亲手教出来的,你很熟悉裴远······”
顶着季沉星要杀人的目光,他接着道,“就像刚才的那份手稿一样,你只是看了看就能完全配比出来······”
“总所需要你这样的能力。”
沈未冷笑。
那他呢,他算什么?
裴远的替代品吗?!
“其实裴远很早之前就把你内推给了总所,但是你拒绝了我们······”季承时回忆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足以进来,即使没有裴远,我们早已注意到你。”
“你进总所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沈未浑浑噩噩,季承时离开的最后一句话久久萦绕在他脑海中。
他感到莫大的讽刺,和命运弄人的荒谬感。
他的一生算是什么?
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前世也许就是因为他失去了那股锐气,变得浑浑噩噩,才被人当成废棋处理了。
多么荒谬。
他自负无人抵得上他,却不知自己也是别人拿捏在手里的玩意。
门口的季沉星黑着脸往外轰季承时,低沉的声音带着恼怒,“二哥,你这样刺激他有意思吗?!”
他都不敢跟自己老婆说句重话。
结果,他二哥倒好,直接刺激得沈未精神恍惚。
状态差到难以让人想象。
“小三子,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季承时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见过意气风发的沈未吗?”
不等季沉星回答自己又喃喃自语,“我见过。”
所以他比谁都希望沈未好起来,恢复往常。
不要沉溺在往日的痛苦当中,也不要陷于爱情甜蜜的蒙蔽当中,勇敢地做自己,继续展现那个专属于沈未的光环。
不仅他在等,还有很多人在等。
季沉星望着自己二哥离开的背影,黑漆漆的眼睛里闪动着难以让人察觉的暗光。
季沉星比谁都了解沈未,但是他从不舍得逼他。